沈玉桐道:「大哥,我先前寫信告訴過家裡,我在英吉利只讀了一年商科,便轉去化工系。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沈玉桉對弟弟學業的事,自然是清楚的,只是不知內因,聽他這樣說,好奇地看向他,等待他的答案。
沈玉桐道:「大清朝閉關鎖國多年,一直以天\朝自居,被洋人用炮火轟開國門,才知西洋早甩開我們一大截。我去了英吉利,親眼見證他們的科技,明白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學商科救不了國,只有科技和實業才能救國。我們沈家是靠鹽發跡,老百姓離不開鹽,但時至今日,我們還是用傳統工藝製造粗鹽,洋人卻早吃上精鹽,所以他們嘲笑我們華夏是吃土的民族。」
沈家遷居十里洋場幾十年,又是大鹽商,沈玉桉自是知道洋人總嘲笑國人是「吃土的民族」。
作為鹽商,他聽了也心中不爽。
但現在國內鹽商們,依舊只能靠傳統製鹽,很難量產出精鹽。就拿沈家來說,無論是四川自流井的井鹽鹽場,還是奉賢海鹽,每年只製出幾百斤精細的白鹽自用和送禮,其餘都是土鹽和粗鹽。
雖然「吃土的民族」一說,對於國人是奇恥大辱,當下卻也很難有大的改變。
他見幼弟這番話說得頭頭是道,不再似當年只知埋頭書堆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少爺,心中頗覺欣慰,便問道:「玉桐,你有什麼打算?」
沈玉桐正色回:「我想改進位鹽工藝,辦精鹽廠。」
沈玉桉點點頭,又問:「具體要怎麼做?」
沈玉桐道:「我先要一間實驗室做研發,等差不多了,再建廠試生產。」
沈玉桉其實早想過辦精鹽的事,只是有心無力,一直沒能提上日程,此刻見出洋歸來的弟弟有了打算,自是萬分支援,笑道:「行,我這就差人去辦,需要什麼你跟大哥說。」
「謝謝大哥。」
沈玉桉豪爽道:「我們要是能辦成精鹽廠,讓普通百姓都吃上便宜精鹽,那就能徹底擺脫『吃土民族』這個蔑稱。」
沈玉桐笑著點點頭。
因為一時被弟弟辦精鹽的計劃,勾出了一股豪情壯志,沈玉桉又拉著人仔細聊了許久精鹽廠的打算,才放了沈玉桐去休息。
第10章 他嘴角彎起一絲弧度,看起來依舊是本分純良的少年
與肖大成吃完一頓牛肉後,對方去碼頭上工,孟連生則回到自己床鋪上,將肩上的圍巾解下來,小心翼翼疊好放在枕頭下,然後躺在床上悶頭睡了過去。
這一覺當真是睡了個昏天黑地,睡到翌日早上才醒過來。
然後像往常一樣,他背著鞋箱和馬扎去碼頭繼續去做擦鞋匠。
肖大成原本還有些擔心他,但幾日下來,發覺他吃好睡好,彷彿表叔的死對他並未有什麼影響,才將為對方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來。
只是放下心的同時,又隱約覺得有哪裡說不上來的不對勁。
就這樣平靜地過了幾日,孟連生像往常一樣收了攤,吃過一碗麵,回到工棚。
他坐在床鋪上,習慣性伸手去摸枕頭下,然而手剛剛探進去,心中便是一個咯噔,趕緊將枕頭掀開。
裡面除了幾份書報,哪裡還有圍巾的蹤影。
他只覺一陣心慌,手忙腳亂又在床鋪上尋了一遍,確定沈玉桐給自己的那條圍巾不在了。
他怔怔然坐在床鋪邊,睜大一雙黑眸,腦子飛快轉動,想要轉出點所以然,然而一時間並無頭緒。
「連生……」肖大成一回來,見他一副面無血色的鬼樣子杵在床邊,差點嚇一大跳。
孟連生被他這聲呼喚喚回神,驀地起身,雙手用力抓住他的肩膀:「有沒有看到我放在枕頭下的圍巾?」
肖大成被他攥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