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沈洱必定會耀武揚威踩在他頭上百般羞辱,更有甚者,沈洱把孩子生出來了,按照那日以天道起誓立下的賭約,他現在已經為天道所束縛,成了任沈洱操控折磨的奴隸。
想到這,顧明晝閉了閉眼,從床榻上起身。
事已至此,趁沈洱還沒醒……先寫遺書吧。
反正他找不到摯愛,二十五歲前就會死,也不差這麼一年兩年的了,要他再被沈洱繼續折磨四年,倒不如死了乾淨。
他剛要去找紙筆,餘光卻瞥見軟被裡的光屁股小崽,忽然伸手抓住了自己的一片衣角。
和人類懷孕生出來的孩子不同,這個孩子不是從母體被生出來的,而更像是從沈洱肚子裡憑空蹦出來的,因此身上並沒有皺皺巴巴的痕跡,臉色也不是紅通通的,甚至連臍帶也沒有。
那肉嘟嘟的小手,輕輕抓著顧明晝的衣角,令他神色微頓,鬼使神差般停下了動作。
小崽的眉毛很像沈洱,哭起來更像沈洱。
膚色雪白,小嘴紅軟,這點也跟沈洱如出一轍。
唯一像他的地方,就是這對眼睛,睫羽濃密而纖長,稍稍有些弧度,像只小狐狸,顧明晝一眼便能認出,這絕對是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
顧明晝在心底反覆咀嚼這四個字,心尖莫名柔軟下來。
這是他在世上的家人,由他自己創造出來的、不會嫌棄算計他的家人。
顧明晝忍不住伸出手,把小崽抱進了懷裡。
好小,本就看著很小,抱在懷裡才發現更小。
手腳落在掌心,還沒有他的手三分之一大,小巧軟嫩,很可愛。
怎麼會這麼可愛?
顧明晝眼睫微微顫了顫,在小崽的額頭輕輕落下一吻。
然而下一秒,小崽就哭得更厲害了,好像很不喜歡被他親的樣子。
顧明晝:。
一定是錯覺。
小崽剛出生,哪裡能分辨喜惡,想來只是害怕他。
可為何沈洱不僅不顯懷,還是從肚子裡突然冒出來一個小崽?
他轉念一想,古傳那些神仙生下孩子就是這般,從肚子裡飄出一道金光,孩子便生下來了。
難道大邪生子也是如此?
顧明晝越想越覺得可能,畢竟大邪只是世間惡念凝聚而成的混沌產物,說不定大混沌生出來的孩子只是一片小小的混沌。
他伸手探去,果真沒有感受到一星半點人類的特徵——他的孩子,也是大邪。
顧明晝瞬間頭痛起來,沈洱的血脈竟比他還要強大,大兔子生了小兔子,大邪生了小邪,他現在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小崽臉蛋肉乎乎,一邊大聲嚎哭著,一邊還要抓著顧明晝的衣角往嘴裡塞。
反觀沈洱,不知是做夢做累了,還是生孩子生累了,小崽哭這樣狠都沒能驚醒他分毫,仍舊睡得死沉,額頭還冒著細汗。
顧明晝嘆息了聲,把光溜溜的小崽抱進懷裡,又取出手帕,在沈洱洇濕的髮際輕輕抿幹。
懷裡的小崽竟然像只小狗一樣,在顧明晝的懷裡軟綿綿地臥著,眼淚很快把他胸前的衣襟給浸透了。
他兩頭忙活,邊哄著做噩夢沈洱,再哄著哇哇哭的小崽,自己也出了一身的汗。
直至天際魚白,顧明晝哄睡了兩隻兔子,才疲倦地昏睡過去。
睡去前,他勞累到睜不開眼睛,卻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滿足感,他莫名想——
興許,為了這個孩子,他可以晚點再死。
翌日清晨,一縷熹微的天光照映進山洞,一夜沉睡的沈洱終於睜開了眼睛。
身旁空無一人,顧明晝似是早就醒了,不知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