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牧啞口無言地看著他。
他的確不知顧明晝身受重傷,他本以為只是打几杖,顧明晝受些懲戒,過些日子就能好全了。
在他心底,顧明晝從未在除魔誅邪一事上失手過。
顧牧看向顧明晝,眉宇緊蹙,「為什麼不說?」
顧明晝沉默片刻,低聲道,「說與不說,你都不會停手。」
何必再說?
他們之間的父子情誼,早在七年前便斬斷得一乾二淨了。
「你也沒問他啊!」沈洱氣憤地道,「你有問過他為什麼和本座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回來麼,你沒有,你只是覺得他一定是做錯了。他只是想讓本座變成不吃惡唸的大邪而已,他做錯了什麼?本座要是有你這種父親,反正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不如一頭撞死!」
「我……」顧牧就沒見過這麼能說會道的人,一時竟連自己想說什麼都忘記了。
「你不但沒有問清事實,還把他打成重傷,這就是你的錯,」沈洱振振有詞地指責他,「如果你真是他父親,真把他當自己的兒子,還不趕快跟他道歉!」
顧牧愕然地道,「我跟他道歉?」
「差不多了沈洱……」顧明晝乾咳了聲,附在他耳邊小聲道。
沈洱「啪」地一聲,拍在他的唇上,堵住他的嘴,再看向顧牧,「什麼叫你跟他道歉,你做錯了為什麼不道歉,你比他多活幾十年就能不辨對錯不知悔改了麼,本座告訴你,本座四歲的小兒子都能知錯就改,你還不如一個四歲孩子嘛?」
聞言,顧牧徹底沒話說了。
太能說了,他說不過這大邪。
他沉默良久,目光在顧明晝身上看去,嘴唇翕動著,似乎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可最後卻只是吐出一句,「天下從未有過大邪變好的事,你不過只是痴心妄想,別忘記七年前發生了什麼事,難不成還想重蹈覆轍?」
聽到這話,沈洱氣得想上去踢他兩腳,被顧明晝一把按住。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顧明晝靜靜地看著他,良久,緩緩俯下身子,自地上拾取一朵被風吹落的海棠花,「就算你不理解,我也一定會做。」
母親最愛海棠花了。
她說秋日裡的海棠,是淒涼的秋景裡最美的顏色。
顧牧望著那朵海棠,陳年舊事如同潮水般湧入心頭,他閉了閉眼,低聲道,「在藏書閣找到你要的東西後,立馬滾出顧家,你是死是活,想做什麼,我都不會再管,永遠別再讓我見到你。」
說罷,他轉身離開,臨走之前,卻忽然頓住腳步,回身看向沈洱,「你,跟我過來。」
顧明晝下意識擋在了沈洱面前,「不。」
顧牧沉沉地看向他,「你以為我要殺他?你太高看我了,我如今已是黃土埋半截的人,要殺怎麼也只有這大邪殺我的份。」
沈洱拍拍顧明晝的腦袋,大發慈悲地安慰道,「你放心吧,我一腳就能踢死他了。」
顧明晝:……
顧牧:……
「那你腳下留情。」顧明晝嘆息了聲,在他手心塞進一張應聲符,壓低聲音道,「有任何事直接叫我。」
「不用你操心。」沈洱現在覺得自己是正義公道的衛士,雄赳赳氣昂昂地便跟著顧牧走了。
顧明晝憂心忡忡地望著他們的背影。
沈洱會出來維護他,他很意外,也很高興。
只是,父親並不是那種三言兩語便能輕易改變他看法的人。
半晌,他無奈地垂眸,看向手心的海棠花。
他將那朵海棠緩緩擱在了祠堂的青階上,聲音輕得似是能夠融化進風裡,「母親,沈洱很好,你若是還在,一定很喜歡他。」
沈洱跟著顧牧一路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