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聽他扯吧。”張爺爺忍不住開口揭穿他,“高考前他都三天兩頭往市裡跑,高考結束還不得天天去。這離開學還有將近兩個月,現在沒錢,等到開學說不定就有了。”
梁好運端著飯菜進來,正好聽到這句,不禁轉向張躍民。
張躍民伸出大拇指:“我爺爺就是我爺爺。”
“你還出國啊?”張奶奶忙問。
張躍民去拿牙刷牙膏,一邊擠牙膏一邊說:“不一定。反正不能閒著。家裡沒啥活兒,讓我閒兩個月,我非得瘋不可。”
張爺爺追問:“啥叫不一定?”
梁好運把飯菜放桌子上,對二老道:“他有可能去南方看看。之前沒敢告訴你們,怕你們擔心,家裡的小麥剛一收下來,保栓叔他們就去南方進貨了。”
二老愣住,一時沒能聽懂。
梁好運解釋:“批發裙子、涼鞋。再做個盛冰棒的櫃子,連賣衣服再賣冰棒。”
老兩口這次聽懂了,同時朝外看去,找張躍民。
張躍民漱漱口,胡亂洗把臉,胡亂擦擦,道:“別瞅了,不是我的主意。向東的主意。南邊正規的廠子待遇好工資高,向東本意是讓他們去打工。保栓叔有點想去,又怕到那邊過不慣,所以先去看看,順便帶點貨回來。”
張爺爺一萬個不信:“向東跟他們又不熟,咋想起來跟他們說這些?還不是你的主意。”
張躍民心說,是你孫媳婦的主意。
然而,這話不能說。否則他爺爺奶奶又得嫌他沒擔當,往他媳婦身上推。
張躍民:“他們要跟我幹倒爺,你說我能帶他們去嗎?毛子可是戰鬥民族,路上還不安全,出點啥事,我賠得起嗎?”
先前有人找上張爺爺,希望家裡孩子跟張躍民一起幹“倒爺”。張爺爺就沒鬆口,推脫自個不懂,讓他們找張躍民。
雖說五里坡的人都挺懂事的。那是沒涉及到錢和人身安全。這兩樣是人的底線,一旦觸碰到底線,他們幹出啥來,張爺爺都不稀奇。
張躍民做生意不過是權宜之計,犯不著為了這點把後半生搭上。
張爺爺聽聞此話,無法反駁,便問:“往南方去就安全?那邊的人說話咱們可聽不懂。”
“列車員說話他們能聽懂,到了廠裡也能聽懂。能管廠子的,哪個不識字啊。”張躍民提醒他們,“就算帶著濃重的鄉音,也不會把‘江’說成‘剛’。”
張爺爺問梁好運:“這也是向東說的?”
張躍民下意識就要給梁好運使眼色。張奶奶的柺杖朝他身上戳一下。張躍民慌忙閉嘴。
梁好運笑著說:“向東沒說。向東只說他們去進貨的那個廠是知名企業,創始人還是大學生。”
“那不錯。”張奶奶打心眼裡佩服有學問的人。
張躍民一見這關過了,邊吃邊說:“何止不錯。我不放心,特意找人打聽了一下,說出來你們都不敢信,那人還是帝都大學法律系高材生。”看到他們不約而同地露出驚訝之色,包括梁好運在內。張躍民樂了,“一個學法律的不去法院,不當律師,改做生意,這輩子估計都不會犯什麼事。”
張爺爺贊同,忽然想到不對,“他一個學法律的,咋想起來賣衣服?”
“誰知道呢。”
梁好運好奇:“他們廠的衣服不是他設計的?”
“聽說是的。據說他考的早,那時候設計學院不招生,剛剛提出改革開放,還沒定,他也不能在家閒著,就隨便挑了一個。”
梁好運被這個語氣給噎著了,“隨便挑一個帝都大學法學院。他不隨便還不得上天?”
“這我就不知道了。你若想知道,回頭等我考上,問問他們法學院的人。”張躍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