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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春分給二壯十塊錢。
二壯下意識想問,給他錢幹嘛。看到鞭炮和紙錢瞬間明白,塞兜裡就把鞭炮扯開。
這兩天上午下午都有親戚朋友來燒紙。那些頭系白布或腰纏麻繩的人在衚衕裡就是為了迎接親戚朋友。
鞭炮響起,那些人習慣性迎上來。
邵耀宗看到幾個熟悉的面孔,不由得停下來。
杜春分不禁問:“怎麼了?”
邵耀宗說:“不想過去。”
杜春分其實也不想去,於是回頭看去接他倆的那些人,想聽聽他們的意見。
這些人能理解邵耀宗的猶豫遲疑。
換成他們的父母把他們送去殘酷的朝鮮戰場,他們有幸活著回來,此後十年工資被父母搜刮一空,在他們結婚後父母繼續找他們要錢,還虐待他們的孩子,他們也不想進去。
市領導的同志很同情邵耀宗的遭遇。他也認識不少大領導,有些人比邵耀宗慘,但多是天災意外疾病造成的。唯獨邵耀宗的慘來自他的父母,“邵司令,先去進去待會兒,然後我們找個藉口陪您去賓館?”
杜春分拉住邵耀宗的手:“走吧。”
邵耀宗往前一步,迎接他們的人陡然停下,因為邵耀宗和他身後個個穿著黑衣的十幾人把他們嚇著了。
二壯提醒邵耀宗:“姐夫,紙給他們。”
邵耀宗把紙錢遞過去。
來接邵耀宗的人並不是他弟弟。
需要他弟弟出面的只有邵耀宗的姥爺那邊的人或他奶奶的孃家人。
這些人是邵耀宗的堂兄弟堂侄子,跟邵耀宗不熟。因為邵耀宗去當兵的時候有些堂弟還是小孩,最大的侄子也沒出生。中間又隔了幾十年,走在街上迎面碰到也認不出彼此。
同邵耀宗面對面的人下意識把紙接過去:“您是……?”
市領導平時看到小女兒翻白眼,恨不得掄起皮帶抽她——什麼德行。此時此刻他卻忍不住想翻白眼——什麼東西啊這都是。
二壯以前膽子不大。這些年有邵耀宗和老杜撐腰,市一把手見著他都得親切地喊一聲“二壯師傅”,日久天長,連他自個都沒發現膽子大了。
衝問話的人嚷嚷:“你又是誰?”
要擱平時聽到這口氣會覺得他是來砸場子的。
邵耀宗一行個個氣質不凡,好些人梳著大背頭,不可能是流氓團伙,更像政府高官,那人不敢橫,老老實實說:“我是邵耀東。”
杜春分看向邵耀宗,認識?
邵耀宗認識,他去當兵那年邵耀東還沒斷奶。他跟杜春分結婚那年,邵耀東還是個半大小子。那會兒邵耀宗又黑又瘦,精神萎靡,不怪邵耀東認不出他。
邵耀宗跟他沒什麼新仇舊恨,便說:“我是邵耀宗。”
“耀宗大哥?”
跟著他來迎接的人齊刷刷看向邵耀宗。
邵耀宗點了點頭,給二壯使個眼色。
二壯的腦袋轉得慢根本沒看懂,但他身後的公安局的同志們看見了。
公安同志就把他們拎的紙和鞭炮遞過去,道:“節哀。”
邵耀東條件反射般伸手,看到手裡的紙,趕緊遞給身後的小輩,然後又讓小輩接一下。
小輩們去接市領導們帶來的紙和炮。
他們往後,路就被讓出來,邵耀宗拉著杜春分往裡去。
邵耀東下意識跟上,問道:“耀宗大哥,他們都是……?”
邵耀宗恍若未聞。
邵耀東把視線投向市領導和公安局的同志們。
饒是他們這些人知道邵耀宗跟老家人關係不睦,也沒想到陌生到認不出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