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山是1993年8月24日來的江川市一中。當時他揹著一卷破被褥,腳踏補丁疊補丁的解放鞋,被針線縫住的褲兜裡,藏有母親不知道攢了多久的58塊6毛3分錢。
那一天,他16歲零5個月又3天。
那一天,他帶著那個時代貧窮農家子弟的土味,單槍匹馬,獨闖江川。
如果把他尚且短暫的人生,看成是一段旅程,那麼1993年8月24日那一天,就是這段旅程的分水嶺。
在前面的16年零5個月又3天的旅程當中,儘管家庭困難,他10歲那年,父親在私營礦場下洞時被埋了,家中有一個媽媽,患有白內障的奶奶,以及一個8歲大的妹妹,生活著實很不容易,但這個少年人上進、努力,充滿了農村窮家子弟特有的倔強和奮進精神,在龍灣鎮的那片小天地裡,如戲水游龍。
1993年8月24日往後,他以優異的成績考進江川市一中,第一次見到了這個他從沒有見過的“大世界”。
這裡很美麗,有幢幢大樓處處林立,有水泥鋪就的馬路縱橫交錯,那個他即將要生活三年的擁有近百年曆史的江川市一中,更叫他大開眼界,校門高大威嚴,前蘇聯式風格的教學樓古樸典雅,校園內窗明几淨,綠樹成蔭,那些穿著他只在電視上看見過的時興衣服的女孩子,懷裡抱著書本,打扮乾淨俏麗,充滿了書卷氣息,又嬌柔的像花兒一樣。
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好。
王金山心裡充滿了夢想照進現實的期待。
這時候的他還很自信,他以為他還會和在龍灣鎮時那樣,處處拔尖,很快就會有男生的擁簇,有女孩的青眼。
然而,現實很快就給他洗了個冷水澡。
在龍灣鎮唸書時,大多數同學的家庭條件都不怎麼樣,基本上相差無幾,思想上也很單純,各個方面的攀比是很少的,大家就是一起玩和學習。
進入了高中,王金山很快就感受到他的處處不如人,且不提吃和穿,就連引以為傲的成績,在高手如林的市一中也是拿不出手的,偏偏這個時候,少年人的自我意識已經開始慢慢覺醒,開始明白了什麼叫做自尊。
他已經十七歲了,胸腔裡跳動著一顆敏感而羞怯的心。倘若在龍灣鎮那個小天地裡,一切都好,然而,他來到了江川市裡,隨著眼界的擴大,他第一次切身體會到了人與人之間巨大的差距,體會到了貧窮給自尊心帶來的巨大傷害。
在那些日子裡的很多時候,他無比渴望和城市裡的那些男生一樣,穿一身體面的衣服站在女同學的面前,買時興的飲料討好女生,每天和男生們去學校外面的餐館吃小炒!
這不僅是為了嘴饞,而是為了活得有尊嚴,他並不奢望有張雲起那種揮金如土全世界的漂亮女生都圍著他打轉的富足條件,只是希望能像市一中大部分學生一樣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這絕對不可能!
在市一中,他只是一個誰都看不上眼的窮酸學生,還穿著打補丁的衣服,每天的清水白菜都不能足份吃飽,每次生活費不夠了給家裡打電話,最怕聽見的就是媽媽的嘆息聲。不僅如此,他還要時不時接受春蘭的救濟!
有一天,在宿舍裡睡午覺,他什麼事情也沒有做錯,只不過是從上鋪下來的時候,不小心聲音弄得有點大,吵醒了一個室友,然後就被那個室友打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倒還好,雖然響,但並不痛,痛的是那個傢伙接下來用一種輕蔑的語氣,對他說出來的兩個字:
“農民!”
王金山一聲不響,勾著腦袋走了。
從那天開始,他全身心投入學習。
在那個時候,王金山還沒有機會或者說是資格,去接觸學校外面的花花世界,他所受到的歧視和誘惑僅僅只限於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