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起一怔:“今晚那個男的不是你爸?”
初見點點頭,沉默了一下,問:“你不急著回家麼?”
張雲起笑:“不急的。”
初見說:“那我們走走好麼?雲起。”
張雲起點頭說好。
他知道這個女孩懷揣著難以排解的心事,承受著難以承受的壓力,她總是習慣於把事情放在心裡,但久了,會崩潰。
在寂靜的夜色下,兩個人沿著坑坑窪窪的泥巴路走著,張雲起跟在初見身邊,初見對這一片很熟悉,帶著他來到一顆香樟樹下,香樟樹下是一片青草地。
兩個人坐在青草地上,初見兩隻手抱著曲捲的膝蓋,仰頭看著夜空,夜空有月亮,有繁星點點,她突然說:“雲起,你想聽下我的事情麼?”
張雲起一直在等初見開口:“你說。”
初見道:“其實今天你在我家遇到的那個男人,是初心的親爸爸,不過只是我的繼父,他叫初大鵬。而我的親生爸爸叫做趙世雄,是首都燕京人,七零年代的知識分子,到我媽媽的老家梧桐村插隊的知青。”
張雲起怔了一下,但是沒有做聲,繼續默默地聽著初見的訴說,大概花了十來分鐘的時間,他就把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弄得一清二楚,甚至憑藉著多年為人處世的經驗,和他對70年代知青上山下山那段時期的宏觀瞭解,理解的更加透徹與清晰。
初見的親爸爸趙世雄,是土生土長的燕京青年知識分子,父母都是大學教授,後來因為一些歷史原因被自己的學生舉報,被下放到西北農場改造。
至於趙世雄,他在七四那年以知青的身份插隊到江川市的貴平縣的梧桐村,他人長大的高高大大,很精神,眼神活泛模樣周正,嘴皮子也利索,當時很招村裡隊裡女人喜歡,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偏偏看上了村裡大隊長的啞巴女兒,也就是初見的媽媽蔣鳳。
蔣鳳年輕的時候人長得也算秀麗,只是她打小就是一個啞巴,一直沒嫁出去,被趙世雄這麼一個有才華又俊朗的年輕人看上,蔣鳳爸爸都高興壞了,蔣鳳對趙世雄更沒有抵抗力,所以這門親事水到渠成,七六年,趙世雄和蔣鳳有情人喜結連理。
兩人結合後,因為蔣鳳的爸爸是村裡大隊長,趙世雄避免了很多繁重的農務,不但在生活質量上有了提升,而且有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看書搞學習。
1977那年的今天,蔣鳳生下了初見。
只是那時候的初見不叫初見,叫趙煜,這個名字是她親爸爸趙世雄取得,取自《太玄元告》當中的一句話:“日以煜乎晝,月以煜乎夜。”
是光芒的意思。
同樣在這一年的十月份,還發生了一件舉國關注的重大事件,國家結束“白卷英雄”的時代,恢復了高考制度。
趙世雄作為一個高階知識分子家庭出身的有為青年,自立意識早已經覺醒,在首都見識過大世面,怎麼可能甘心窩在一個小小的村莊裡面做一輩子的土農民?
他要參加高考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而且那些年裡,他一直在私下裡拼命唸書,但是,那時的考生高考需要一個不是太正規卻很必要的東西介紹信!
沒有這個東西,趙世雄參加不了高考,也不知道他很有先見之明還是走了狗屎運,娶了啞巴蔣鳳,因為所有在梧桐村插隊的知青參加高考的介紹信,恰恰是由他那個擔任村大隊長的岳父掌管的。
岳父為了女婿的前程,給趙世雄開了介紹信,於是趙世雄順利的參加了高考,也許是家學淵源,也許是天生聰慧,他毫無波瀾地考上了國內最頂尖的清華大學。
這件事情在當年轟動了整個江川行署,當時縣裡鄉里大大小小來了上百號人,在梧桐村敲鑼打鼓很是熱鬧,蔣鳳她爹也很高興,在村裡大擺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