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逼近大寒的那天,期末考的前夕,終不見落雨的鉛雲散了。
晏詩卻一直沒有再來學校。
在一個放學的傍晚,班上的學生都走了之後,王明榛來到教室裡把晏詩課桌裡的東西收拾好,打包帶走了。
次日,晏詩的父母再一次來了市一中。
之所以說是再一次,是因為前面晏詩的父母已經來過多次,跟王明榛談,跟羅大海談,至於談了些什麼,沒有人知道。
只是在這一次,坐在窗戶下的張雲起看見王明榛在辦公室門口把一箱子物品交給晏詩的父母,那對穿著工人服頭髮斑白的樸素夫婦,王明榛還說了一些話,距離較遠,張雲起聽不太清,只是隱隱約約聽到一句:“是我沒能照顧好這個孩子。”
很快的,晏詩父母端著箱子離開了。
班上很多同學都看到了這一幕,交頭接耳小聲說著什麼,直到王明榛一聲不響地走進來,教室裡才安靜下去。
“晏詩退學了。”
這是王明榛的第一句話。
平平淡淡的,但是每個人都能感知到這個老人身上聚集著一股很難描述的情緒。
大家都默不作聲的,看著講臺上的老人開口說:“這是你們想要的結果嗎?我想不會。人心都是肉做的,少部分同學以前對她所做的一切,我寧願相信是少不更事。”
老人又說道:“一堂語文課,一共45分鐘,10分鐘我給你們講教科書上的內容,35分鐘我給你們講稗官野史,人文地理,金庸武俠,世間百態。我知道,這樣的教學方式大家的成績未必能好,每次的教學研討會我也是被批評的那個,但是,今天在這裡我想告訴大家:你們以後會體會到,我教給你們的才是真正的語文。”
“但是,帶了你們一個學期,我不知道你們從中學到了什麼,實不相瞞,有的時候,我也會感到一點挫敗,只是我挫敗的不是你們的成績有多差,因為,相較於考個好成績,我更希望你們能夠自信、積極、樂觀,懂得感恩,尊重他人,因為,只有這樣,日後你們走進社會,揹負著沉重的人生向前走時,才不會失去感受幸福的能力。”
老人說道:“我要說的就是這些。晏詩的這件事讓我十分慚愧,因為我的失職,也因為我沒有為她爭取到她應有的權益,讓傷害她的人付出代價!但是,最起碼的,我希望在座的同學能夠吸取這次教訓,要自信,要積極,要懂得尊重,不要將個人好惡施加給他人。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不一樣,思想、長相、成績、經歷、家庭情況都不一樣,有些人,如果你覺得你和她三觀不合,你可以遠離,可以不交往,但是,你不能帶著有色眼鏡去看她,你不能用你手裡的利刃去傷害她。她跟你不一樣,但是,每個人都有擁有被陽光溫暖的權力!”
教室裡靜悄悄的。
王明榛那帶著濃厚江川口音的普通話彷彿在156班教室裡不停地迴盪,學生們那一張張青澀稚嫩的臉上帶著無言的情緒,張雲起側頭望向窗外,天空出太陽了。
上午的課是在沉悶的氛圍中結束的。
中午回家吃飯的路上,初見走在張雲起旁邊一言不發,一副有心事的樣子,張雲起就問她:“再想晏詩的事?”
初見抿了抿嘴:“是呀,明明受到傷害的是她,最後離開的還是她,吳雅麗她們卻一點事都沒有,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
說到這裡,初見突然停下腳步,看著張雲起說:“雲起,你知道麼,那天我們送晏詩去醫院,她的腿上、手臂上、肚子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印子。菸頭燙的。”
張雲起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只是眼前女孩的清澈眼睛裡流露出來的神情是他不大願意看到的,那是一種對公平的質疑,對心中一直都堅信的美好信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