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表演是在八點半潦草收場的。
精力旺盛的學生們都有點兒意猶未盡,擱外邊玩嘛,小浪蹄子的很,但校領導可不這麼想,他們已經怕了這群小祖宗,這荒郊野外的搞太晚不安定的因素過多,另一方面則是把學生安置到村民家裡住的事情已經定了下來。
學生們在禮堂裡沒等多久,學校領導和村委會便擬好了名單,確定了房間數量,把學生分成了六個隊後,由帶隊老師和村委會幹部送去村民家過夜。
張雲起沒有跟著隊伍走,他被負責他們班上學生的錢老師叫住了,錢老師在禮堂裡告訴他說學校總務處主任周海聯找他有事要談,住哪個村民家等下再安排。
張雲起完全沒有興趣談,因為他知道周海聯大概要談些啥。之前給他帶路的金坪礦圩村民徐國春知道他的名字,那麼村高官徐國強也會知道,周海聯就不可能不知道。
張雲起直接放了校領導的鴿子,愛咋咋地吧,他找到王小凱和李雨菲肖雪梅林雪晴幾個女孩之後,領著一夥人浩浩蕩蕩去了徐國春家。徐國春很熱情,立即招呼家裡的老太太和媳婦忙活開了,知道他們晚飯沒吃好,都已經大半夜了,還熱情的殺了一隻老母雞,洗了好幾籃子青菜和山裡蘑菇給他們做火鍋吃。
肖雪梅於小蕊幾個女孩子不知道這個看起來很普通甚至是寒酸的農民為什麼對她們這麼好,都以為是沾了張雲起的光,其實張雲起也不知道。
在院子裡乘涼的時候,他問在拔雞毛的徐國春:“叔,給我們兩間廂房住,你能拿多少錢?”
徐國春咧嘴笑:“一間廂房八塊,一共十六塊。全村人都這樣式的價,娃娃,你是不曉得類,前邊在村委會開會,聽到講有錢拿,咱村裡的人都要騰廂房安置學生哩。”
張雲起笑了笑,他心裡想了些事,但終究沒有說什麼,和徐國春一起拔雞毛,幾個女生在旁邊幫著洗青菜。人多速度快,並沒有花費太長的時間,火鍋便上了桌,一群人圍著桌子團團而坐,鍋子裡的湯汁在咕嘟咕嘟的冒泡,農村土雞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讓人不停的吞嚥口水。
“開鍋。”
張雲起掀開鍋蓋,笑著喊道。
於是,忍耐多時的眾人立即把筷子伸進鍋裡搶雞肉吃。
那時候門外的夜色已經很濃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天空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春雨,1993年的冬天雖然早已經遠去,寒氣卻依然在這片貧瘠落後的土地上肆虐,可是在山坳上的那間冒著騰騰熱氣的平房裡,有溫暖的光,有開懷的笑,有幸福的人。
肖雪梅捧著湯碗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熱氣騰騰的雞汁青菜湯,喘著氣說:“太好喝了,我這輩子就沒喝過這麼好喝的雞湯。”
王小凱啃著雞腿滿嘴流油:“一句話總結,跟著張老闆有肉吃。”
女孩們都是笑。
吃完火鍋之後,大家簡單洗漱了下,便準備各自休息,經歷了一整天的動盪,都有些人疲馬倦。
徐國春家只有兩個空置的廂房,但他們有七個人,又不願分散去別的村民家睡,不過好在農村的床足夠大,如果橫著睡的話,睡四個人也不在話下。再說,實在不行的話,還可以打地鋪。無論如何,總比在車裡熬上一夜要幸福的多。
初見和於小蕊睡一間廂房,李雨菲、肖雪梅和林雨晴睡一間廂房,女生嘛,都是按關係來的,至於張雲起和王小凱哥倆,打地鋪。
半夜的時候,張雲起迷迷糊糊中被王小凱車軲轆般的鼾聲給吵醒,推開窗戶看到外面風停雨歇,夜空萬籟俱寂。
他悄悄掩門來到平房的樓頂,打量著周圍低矮稀疏的民居和不遠處連綿不絕一眼望不到邊的山脈,山上黑漆漆的,樹影稀疏,偶有鳥叫蟲鳴,多是烏鴉淒厲的悲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