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他卻沒有權力攔下。
「怎麼回事,」阮少遊從後頭出來,扇端拍拍嵇宜安,「這是什麼陣仗?」
「漕幫十大幫規中的第三條,不準扒灰倒籠,」嵇宜安沉下眼來,「偷運私鹽形同勾結外人,滲透幫中,犯了這一條是要被處以死刑的。」
阮少遊眉頭一皺,「什麼死刑?」
嵇宜安回頭看他,吐出聲來,「……把人縛在鐵錨上,活活燒死。」
「嵇鏢頭對我漕幫倒是瞭解。」陸三不緊不慢地走來,掀袍在主位上坐下。
「倒還有這事。」
「副幫饒命,副幫饒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是小人鬼迷心竅,求副幫饒了我吧——」
火把熊熊燃燒著,陸三把玩指間的扳指,面上神色不見波瀾。
自大武崇仁帝以來,漕幫因南北漕運建立,得以發展興起,它有替官府運輸漕糧,管理漕運之責,強龍難壓地頭蛇,漕幫手中的權力也就愈發大起來。
私刑,便是官府也睜隻眼閉隻眼。
「今個兒便是讓諸位打眼瞧瞧,在幫中生了異心是個什麼下場。」陸三吸了吸鼻子,抬手示意船戶上前。「燒。」
嵇宜安握緊拳頭,求助般的看向阮少遊。
雖知如此本來便是漕幫的規矩,陸三也是要借懲罰其中一人,逼另外三人交待出鏢局中與他們暗通曲款之人,但是將人燒死之事,實在過於殘忍。
阮少遊知曉他的意思,收回目光來,卻沒出聲勸阻。
「少爺。」
「漕幫的規矩,我一個鏢局的少掌櫃摻和什麼事。」他淡淡道,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查私鹽的路有千萬條,何必非得將人活活燒死。」
「你莫管。」
船戶近前來將火把揚起,直直落在那人身上。嵇宜安瞳孔猛然一縮就要拔劍飛身去,阮少遊牢牢攥住他的手腕,就像那日被劫鏢時攔住他。
「不準去。」
「啊——副幫饒命啊——」
瞬時,悽厲的慘叫聲四圍皆可聞,皮肉燒焦的氣息一下子順著江風瀰漫開來,一些船戶已經別過頭去,連著跪伏著的三人嚇得瑟瑟發抖。
阮少遊抬手開扇遮住嵇宜安的眼,趁此時手腕一轉,指尖吐出細針來。
「噗」一聲,濃濃黑煙中那人慘叫聲戛然而止,烈火揚起燒得愈加兇猛,陸三默不作聲瞥了眼,沒戳穿他。
濃濃黑煙在江面上騰起,刺鼻的燒焦味混著烤肉熟後的香味,詭異地交雜在一起,嵇宜安喉結一動,壓抑住作嘔慾望。
「少爺……」
「已經給個痛快了。」他不耐道。
「多謝。」
阮少遊微怔,不知他在謝什麼。嵇宜安搭住少遊的手放下摺扇,看著升騰黑煙混入青天裡,正如黑白交染著總難分清。
私鹽之事牽扯太多,卻從未有完全的是非好壞。
京城鏢局無不是背靠朝堂勛貴,收攏江湖遊俠,既聯結朝廷與綠林,又作廟堂的眼,這件事往小了說是查鏢局的叛徒,卻也關係著民生大事,不可馬虎。
但嵇宜安總怕查到最後,不過是朝廷的例行公事,卻因此搭進去無數人的性命與前程。
第17章 船要沉
更深黃月落,夜久靨星稀。
明日船就要過通天峽去,等過了通天峽,離寧州也不遠了。
桌上蠟燭燃了半截,燭光明滅間照著平攤開去的捲軸,最右邊赫然畫著的,是一張嵇宜安的小像。
這是記錄他生平經歷的卷宗,一切皆詳細在案。
陸三指敲著桌案,沉吟間內心盤算。
十二三年前,西北羌族人作亂,劍聖嵇仁與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