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才那一刻,他感到了自從敗給霍喬之後便不再有過的澎湃,過往那瘋魔般的瘋狂的種子,似乎又悄然在他的心間蟄伏,有了破土重生的衝動。方無竹知道,自己從來沒忘記過從前的自己,即使換上了一身白衣,他身上的血氣與汙濁也永遠沖刷不淨。
這樣一個他,需要一個人,如同那束縛他的韁繩,時刻提醒他,自己作為一個人而不是鬼神活在世上。
蕭陽月緩緩來到他身後,問:「如何?」
方無竹回頭,深深地凝望著蕭陽月的眉眼,這個世上,蕭陽月便是那個人,為了他,方無竹再不會迷失自己的本心了。
「不愧是天下第一劍。」方無竹道,「遠勝過我從前用過的所有刀劍。」
他頓了頓,篤定道:「你師父願意將他畢生心血託付給我,等來日再見到他,我定會好好向他道謝。」
張道長的畢生心血,何止只有這把劍,他傾盡所有養育出來的徒兒,也都一併託付給他了。
「襯手就好。」蕭陽月道,「如此一來,你從前的劍式應該也可以用了吧?」
方無竹沉吟片刻,搖頭道:「暫且還不行。」
蕭陽月蹙眉:「為何?」
蕭陽月話音剛落,方無竹眸色忽地一凜,他猛地輕功躍入樹林間,刀鋒一轉,一道劍風橫掃而過,林間樹枝攢動,一大片樹葉從枝頭撞落,被劍風削成尖針,迅猛地四散開來,唰唰一陣如大雨落下。
隨後,六七隻被樹葉刺中的麻雀掉落在地,麻雀翻滾掙扎著,發出悽厲的鳥鳴。
方無竹看著地上的麻雀,冷眸劃過周圍幽暗的樹叢,他繼而撿起地上的一隻麻雀,食指用力一捏鳥的腹部,剎那間,一條細長的黑色蛆蟲竟從鳥喙中被擠出,掉落在地。黑蟲爬出後,麻雀也沒了生息。
是蠱蟲。
方無竹用鞋底碾碎地上的黑蟲,蕭陽月趕來,沉聲道:「是誰?」
「想來霍喬也會留下一些眼線在此地盯梢我們。」方無竹道,「無妨,霍喬對陽劍覬覦已久,讓他知道陽劍在我手中也好,如此一來他更要保全張道長的安全,一是為了作人質讓我不能輕舉妄動,二是為了讓張道長鍛造新的武器給他。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回玢州。」
蕭陽月再救師父心切,也深知此時不能意氣用事,便點點頭,最後留戀地注視了片刻他生活了數年的道觀,與方無竹往山下去了。
二人在山下的鎮上稍作休整,便賃了一輛小車和兩匹馬,往玢州的方向趕去。
為了防止被人跟蹤,兩人每到一個鎮上,便會更換車馬,並且會收買一些在鎮上做短工的人駕駛他們原來的車馬往其他方向去,二人則悄悄徒步或是騎快馬往另一個方向去,甚至是又往玢州的反方向走,時不時便走岔路抄小路。
這天夜裡,兩人在一處鎮上的客棧住下,這些日子裡都是沒日沒夜地趕路,一路上風塵僕僕、四處顛簸,就是身體再強健的人也有些吃不消了。
在客棧安頓下來後,方無竹讓店裡小二出去買了些藥膏回來,對蕭陽月道:「鎮上買的馬鞍都粗糙得很,你大腿被磨破沒有?把衣裳脫了給我看看。」
這幾日接連趕路,馬匹常換,一應的用具也簡陋,山路又顛簸。從今天早晨開始,蕭陽月便覺得大腿內側被磨得火辣辣的疼,但這點疼比起現下的要緊事來不值一提,他本也沒想去管,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蕭陽月微微一怔,回答:「無事,一點疼罷了。」
「疼你就說,怎麼能讓它疼呢?」方無竹在床邊坐下,伸手去解蕭陽月的衣帶,「上點藥就好了。」
與方無竹親密的事已經做過多回了,讓他替自己上個藥也沒什麼,蕭陽月沉默一陣,便沒再推拒,由著方無竹將自己衣服脫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