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就算全縣的人都死光了,他們也有法子交待。
知州可以說自己忙於剿匪,未能兼顧。況他剿匪有功,也可抵消一部分過失。
知縣可以說這瘟疫太過難纏,天氣異常,再加上週邊州縣鬧洪災,藥物不濟,何況這病本就連仙源山的神醫們也束手無策。
朝廷自然也會申飭,甚至還有可能罰奉降職,可都還有迴轉餘地。
捱上數年,走走關係,便又能官復原職了。
比不得司馬蘭臺出事,他是司馬家的少爺,當朝廷尉的獨子,靖國公的親外孫。
在他們治下染了瘟疫喪了命,他們就是有一百條命也不夠賠的。
「二位回去吧!我還要照顧師弟。」司馬蘭臺說完就再也不理他們兩個了。
端起藥碗走進帳篷,宋沁躺在帳篷裡奄奄一息。
司馬蘭臺用竹葉和周圍山上採來的草藥煮了湯藥給他喝,但也只能稍減痛苦。
「師兄,」宋沁渾身疼痛難挨,又一次哀求司馬蘭臺:「你別再管我了,沒用的。」
「把藥喝了,」司馬蘭臺扶起他的上身道:「一會兒我給你行針。」
「師兄,」宋沁不肯喝藥:「我現在只求速死,你幫幫我吧!」
司馬蘭臺不語,他從來只救人不殺人。
宋沁也沒再哀求,他不想讓司馬蘭臺為難。
悄悄藏起一根針,長痛不如短痛,他自己了結吧!
何明倫問知州:「大人,咱們該怎麼辦?」
「盡人事,聽天命吧!」知州長嘆:「只求老天網開一面,能給你我留條活路。」
竹林裡起了風,反倒讓這裡變得更加寂靜。
司馬蘭臺伸手摸了摸咽喉,腫痛的感覺越來越明顯,要不了多久,他也會高燒不退,全身疼痛。
讓青鸞夫子他們離開的那天,司馬蘭臺就已經知道自己染了瘟疫。
既然有人要留下,那就自己留下吧!
知州和知縣並沒走,司馬蘭臺也不去理。
天災人禍聚在一起,總是百姓受苦就是了。
他只恨自己沒能找到治癒瘟疫的法子。
南風吹過來,揚起他的衣角。
他又想起了蘇好意。
這些天他大半時間都在想她。
想兩個人的初見,想蘇好意偷果子被吊在樹上,想她在海家公子滿月宴上言辭犀利,想她小心翼翼邀請自己遊船。
想她每次向自己道謝,想她偶爾的晃神,想她唱曲兒的時候妖嬈銷魂,想她偶爾偷耍的小心機。
想她吃嗦手螺滿手油漬,想她吃冰雪紅豆丸子微微眯起雙眼,想她喝醉了兩腮酡紅如施脂,想她剛睡醒時星眼微蒙似乖貓。
想她頑皮時的嬌俏,體貼時的溫存,想她情動時的大膽,也想她絕情時的冷淡。
天空高遠,南風浩蕩,可都比不上司馬蘭臺此時的想念。
那麼活潑潑鮮亮亮的小人兒,那是老天施捨的恩物。
他小心捧著,用心護著,苦心謀劃著名,要和她天長地久。
卻不料,如今竟是自己先拋棄了她。
司馬蘭臺想的太入神,連有人走到他身後都沒有察覺。
後頸被擊,眩暈也不過是一剎那,緊接著就是毫無知覺。
第400章 人間煉獄火逐煙
夜色深濃,沒有人家點燈。因為雞犬都被殺光,寨子裡靜得瘮人。
風裡飄著一股怪味,那是焚燒屍體的味道。
一個月來,這種味道總是揮之不去。
如果人間有煉獄,那麼這裡已然是了。
靜謐不過表面,實則是死氣的籠罩。
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