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天上陰雲翻滾,如同墨海傾覆。
老家人哭著走上來勸道:“老太爺,天快要下雨了,進屋去吧!”
老太爺仰頭望著天際,雪白的鬚髯被風吹得飄飄欲飛。
老家人見勸不動,便只好陪著他站在屋外。
“不必管我,去把備下的香燭紙錢拿到祖先堂去吧!午時到了,明臣他們該上路了。”高老太爺傷痛入肺腑,就要站立不住。
老家人哭著答應了,拿了香燭紙錢去了祖先堂。
如今闔府只剩下他和老太爺一主一僕兩個人,還不許另尋住處。
這偌大府邸,空曠寂寥得令人害怕。
祖先堂的門被推開,裡頭打掃得很是乾淨。
老家人年紀也有六十幾歲了,偌大的院子打掃不來,只能揀要緊的幾處打掃。
歷代祖先的靈位按照順序擺放在供桌上,成百上千。每個靈位前都點著一盞長明燈,熒熒幽幽,匯作一片燈海。
最靠下的地方安放著一隻小小靈位,是前幾日放上去的,上頭寫的是高照。
原來就在高家人正式行刑之前,高照就已然在獄中病死了。屍身焚化後就埋在了城外的荒地裡,高老太爺連最後一面也沒見著。
老家人跪下來,把紙錢放進銅盆裡,口中唸唸有詞。
高老太爺拄著柺杖走到祖先堂外,庭中的靈柏樹被狂風吹得嗚嗚作響。
刑場上,陰風捲起劊子手刀柄上繫著的紅綢。
高家人跪成一字,為首的便是大老爺高明臣。
牢獄折磨已經讓他們面黃肌瘦,身上的累累傷痕,是每次過堂時留下的印記。
縱使如此,高家也無一人承認有罪。
刑部不得已,只能潦草結案。
但縱使如此,結局也沒有絲毫改變。高家人仍是要被處死,哪怕是未滿週歲的男嬰。
陰風匝地,草木含悲。
令官看好了時辰,一聲令下。
劊子手舉起屠刀,膽小的人捂住了眼睛。
鮮血噴湧而出,頭顱滾落塵埃。
因為高家人太多,無法一次處決,所以要分做幾批。
令人驚奇的是,這刑場是如此安靜。
每一個高家人都跪得筆直,不啼哭也不求饒,不叫罵也不喊冤。
死不可免,那便視死如歸。
一具具屍身倒下去,一灘灘鮮血流出來。
抬下去一批又帶上來一批,刑場上血氣沖天,觸目猩紅。
就連掌刑幾十年的劊子手都撐不住手軟,兩股戰戰幾欲跪倒。
行刑到最後,天上閃電亂舞,雷聲炸響,傾盆的大雨落下來,在地上砸起一片血霧。
不知誰在人群裡吼了一聲:“高家冤啊!”
官軍過來抓人,人群頓時亂了起來。
相互推搡撕扯,有的是為了躲避官軍,有的是為了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