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就要離開了,離開這座她生活了一輩子的城市。
離開這間,收藏了她半生記憶的屋子。
是的,她就要搬走了。
在她的丈夫去世以後,她的孩子打算把她接到外地去住。
理由是她一個老人獨自待在這,生活可能會不方便。
夏子沒有拒絕,實際上她也找不到理由拒絕。
特別是當她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裡時,當她一個人照顧窗臺邊的向陽花時,當她一個人等在靜默無聲的餐桌前時。
夏子,就總會愈加清晰地明白,自己已經不屬於這裡了。
可遺憾的是,她如今甚至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屬於哪裡了。
那個她愛了一生,也愛了她一生的人離開了。
作為一個不想再打擾子女們生活的老人,夏子彷彿已經成了一個多餘的人,一個不再被需要的人。
她不再是誰的世界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不再是誰放不下的陪伴。
是的,雖然這說起來或許十分殘忍,但是孩子們都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
他們不可能像她一樣繼續停留在過去的日子裡,他們還要為了其他的家人而奔波忙碌。
她不會再是誰的全部,哪怕是短暫的,一剎那的全部。
夏子的世界被割掉了一半,那是獨屬於她的,無法被補全的一半。
所以她準備離開了,用一個老人最普通也最常見的方式妥協。
儘量聽從子女們的安排,免得再給他們平添麻煩。
雖然夏子其實並不想離開這裡,雖然她所愛的一切事物,幾乎都藏在這裡……
但是那又能怎麼辦呢?
人老了,總有一些事情是無法避免的。
蒼老的雙手緩緩地合起了一本相簿,夏子摩挲著書扉嘆息了一聲,隨即又將之放進了一個收整行李的紙箱子中。
如果時間能夠倒退就好了,她多想再等一次丈夫下班,看著他坐在客廳裡,一邊讀報紙一邊管教三個小傢伙的模樣。
老大貪玩,老二好奇心重,老三膽小,每次那三小隻鬧起來,丈夫都沒法得閒。
而自己這時,也就該繫上圍裙去廚房裡做飯了。
心裡想著,隨他們鬧去吧。
是啊,隨他們鬧去吧。
可一轉眼,人怎麼就不見了呢……
怎麼一轉眼,家就不見了呢……
夏子的身影孤零零地坐在沒開燈的房間中。
下週,她的小女兒就會來接她,之後這所老房子,便會被掛到中介所裡去寄賣。
再之後,她與這個地方的關係,應該就徹底地斷了吧。
人或許就是這樣,空空的來,空空的去,帶不走任何東西。
便好似她在這裡度過了幾十年的光陰,如今卻可以一走了之一樣。
……
“喵~”
突然,一個聲音打破了房間裡的寂靜。
那是從窗戶外頭傳來的,一個本該尋常多見,此時卻又顯得突如其來的聲音。
貓,我是聽到貓叫聲了嗎?
夏子首先懷疑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畢竟她的年紀大了,聽力也早已衰退,不似年輕人那般敏銳。
“喵~喵~”
直到第二聲、第三聲貓叫次第響起,夏子這才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於是她不解地轉過頭,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見半掩著窗簾的側窗外面,一隻黑貓正蹲在那裡。
嘴裡叼著個灰褐色的盒子,兩隻爪子還扒拉著封閉的玻璃,像是想要進來似的“嗚咽”叫喚著。
夏子家住在二樓,樓層並不高,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