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大湖蠻荒氣息最少太陽升起來後,陽光照臨這裡,這種氣息一點點濃鬱起來朝陽明晃晃地放射著光芒,它驅除著我身上的陰氣我很少在有月亮的晚上想念家鄉和親友,也許是夜色加重了這兒的陰險色彩,不適合我去懷想而這種時候,新鮮的朝陽把它適度的溫暖輻射到我軀體上,我就容易走神神思朝太陽冉冉升起的地方飄去,飄向故鄉,飄到註定要為我擔驚受怕的親人身邊……
我感覺自己就像是陷進一個深不可測的泥淖,隨著時間的流逝,越陷越深,一股可怕的吸力把我的身體一點一點拖住死神的懷抱時間一天天過去,希望似乎越縮越小‐‐某一天便會像過了花期的花朵從枝頭凋射我被綁架之前,就清楚這些菲律賓綁匪殘忍之極,拿不到贖金就會砍掉人質的腦袋但大哥已經獲釋,他會動用一切關係和手段來營救我相信中國政府一定在想方設法救我我不相信自己的大限已到,生的希望從來沒有消失,就像這一朝陽一樣,每天都把溫暖送達我的體內,托住那顆下墜的心
我是個生活在朋友中的人,沒有朋友我會非常難受不論是在家鄉,還是在外地,我都有一大幫朋友事業需要朋友,生活需要朋友,困難需要朋友,歡樂也需要朋友朋友讓我的日子滋味多起來而在這荒蠻之地,我與朋友隔絕,周圍除了敵人還是敵人沒有了朋友之間的友善和默契,日子裡只有敵意和仇視,這是多麼悲哀的事情歲月發生斷裂,命運把我拋進了傷心之地,過著無比單調、空洞、壓抑、痛苦的生活,難道一切都是命中註定?
大湖對我內心悽愴的發問保持沉默
我從來不相信宗教那種虛無的東西,家裡沒有給神的靈位留出位置,室內聞不到敬神的香火味幹我們這一行的不少人信這個,對神靈頂禮膜拜,惟恐侍候不周一個信神的朋友有一次開玩笑說,你這樣怠慢神靈,不怕他老人家哪一天發怒,丟給你一雙小鞋穿?今天的遭遇難道應驗了這位朋友的話?想到這兒心頭一顫,一絲海意升了上來也許,自己平時真該做好這個功課但我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人在落難無助時很容易抱神佛的大腿,這實際上都是自己給自己製造幻像,自己哄自己
太陽已經移到了屋頂上,陽光變得熾熱難耐,蘆葦舒展的葉片邊緣微微卷了起來我測算溫度起碼在攝氏39度以上,加上高高的蘆葦擋住了來往的風,這兒悶熱得像蒸籠一樣菲律賓南部山區的炎熱令人畏懼,連這些綁匪都受不了,輪流跳進水裡泡涼,但他們一上岸就得套上筒式衣服,不知是穆斯林的習俗還是組織的規定我注意到,開始轉移時他們都會換上迷彩服,便於行動我是無所禁忌,除了一條短褲外,全身脫得精光,但汗珠還是一層一層地冒出來,僻僻啪啪掉到毛竹搭成的便橋上炎熱逼我收回了飄飛的心思,往回走去允許我走動的空間不多,沒有更多的地方可去
室內陰涼一些,我趴在地板上,攤開四肢,讓肉體與竹面接觸的面積儘量大些室外的張望又一次讓我隱隱失望,我沒有看到什麼意味著事情開始轉機的跡像希望很渺茫,但我沒有放棄就在我昏昏欲睡之際,一個綁匪在門口探了一下腦殼,叫了我一聲待我轉臉,這傢伙嘴裡嘰哩咕略小聲說著什麼,臉上並無惡意見他擺出的架勢有點像模仿我跟他們過招時的動作,慢慢轉過腦子:他是想跟我學兩招中國功夫
這有點不可思議:綁匪竟向被綁者學習拳腳我搖搖頭拒絕了他的請求但他顯得很有耐心,在門口席地而坐,不斷地聯噪著,像一隻令人討厭的烏鴉
可以肯定的是,我不是被他的誠意打動,而是因為有事可做至少會讓自己暫時放下一些沉重的東西
我穩穩往下一蹲,蹲馬步,兩手收攏在腰際,形成拳握那個綁匪在門口也依樣畫葫蘆,但他的腿肚子直打抖,整個身於晃個不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