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安清山中。
安清地貌奇特,都是一坨一坨的小山,如筍如林,奇形怪狀,大多都陡峭得爬不上去,大多也沒有爬上去的意義,因為它實在太小了,上面連一塊用於耕種的小土也沒有,卻是雨天煙霧最喜歡停留的地方。
道人又走到了馬蹄山、燕仙台。
今日的雨好像比當年要大些,淋在油紙傘上,是篤篤的沉悶聲響,一點不吵,只使人心靜。
道人舉著傘抬頭望去――
依舊有一隻燕子,飛在煙雨群山中,時左時右,忽上忽下,輕靈矯健,是這幅雨霧山水畫裡的一點自在與靈光。
“……”
道人走進了燕仙台。
燕仙台是一片位於山腳與江邊的空地,很大一片,通體由青石板鋪就,青石板被雨水一淋,洗得乾乾淨淨,只是今日上面卻空空蕩蕩,莫說曾經那擠滿了的江湖人,就是一個路人閒人也沒有。
唯有撐傘的道人與貓。
道人轉頭一看,看向馬蹄山。
山上也飄蕩著一圈煙雨。
“呼……”
煙雨陡然散開,露出一座亭子。
不知何時,山上也多了一條小路,下連燕仙台的邊緣,上連半山腰上的亭舍。
“走吧。”
道人邁步走了上去。
沿著小路直上亭中,這才收傘,倒立在亭柱旁,隨即坐在亭中。
俯瞰下方,只見細雨濛濛,水地生煙,光線被阻擋在了雨雲之外,於是山與水都變成了墨一樣的灰黑,只是深淺各有不同。
江邊柳枝細如絲,千條萬條,被風雨吹向一個方向,江上泛起無數漣漪,整片世界在雲煙霧雨中都是模糊的,朦朦朧朧,真當如畫一般。
宋遊恍然間好像看見了燕仙台上有江湖人,一粒一粒的,成了煙雨中的小黑點兒,有人在臺中比鬥,一槍橫掃,地上的雨水掀起成牆,一劍斬過天雨成珠,身法閃轉騰挪,像是比鬥,又像起舞。
道人一時入了定,又入了神。
當年初來此地,見這一幕,是下了陰陽山難得的修行,如今故地重遊,卻沒想到又有新的感觸。
就連三花貓坐在前邊,坐在亭舍即將飄來雨點的邊緣,抬頭看著這幅景象,看著那隻在天空中胡亂飛著的燕子,琥珀似的眼中閃爍靈光,當年的記憶也湧了上來,回頭再看這道人時,好似真的聽見了他叫自己幫他護法,只是那聲音已經是從很多年前傳過來的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
天上的燕子都飛得累了,落回了山間亭舍中,扭頭梳理著溼漉漉的羽毛,雖然還是下意識的和貓兒保持著距離,卻已沒了當初那般害怕。
三花貓盯著他,眼光閃爍,也覺得奇異。
“啪……”
一滴雨水落在了道人面前,綻開花朵,水珠濺到了道人身上,帶來暮春時的涼意。
“……”
道人打了個激靈,抬頭看去。
燕仙如今已被封為正神,自然不住在安清了,並且他老人家在民間極受歡迎,香火越來越盛,各地都是他的廟宇神像,忙碌之下,也不知道多久沒有回過安清、多久沒有來過這座亭舍了,以至於亭子年久失修,都開始漏雨了。
這點雨珠,好似在催促道人,應當離去了。
“走吧……”
道人站了起來,一手抄起雨傘,一手拿起竹杖,往山下走去。
燕仙台上終於又有人來。
遠看是兩個老者,披著蓑衣戴著斗笠,手上拿著鐮刀,揹著揹簍,近看原來只是兩個半大少年,都赤著腳,似要穿過燕仙台往江邊去。煙雨中遠遠覺得一陣暮氣,近了一看,才知仍是少年心氣。
道人聽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