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相接,面面相覷,彼此從沒有這樣近距離地審視過對方,感覺有些奇怪。清圓仔細瞧他,他有一雙英挺的眉,有一雙長而深邃的眼睛,那眼睛只要微微乜著,就顯出一種莫名妖冶的味道,彷彿攝魂不用刀,只需一道眼波就夠了。
他呢,綿綿睇著她,她才十五歲,嬌俏的年紀,嬌俏的人,正是女孩子最絢爛的年華。夜裡披散著頭髮,不施脂粉,梔子花般乾淨剔透,世間沒有塵埃能汙染她。她本該是無憂無慮的,如果沒有回過謝家,不懂得世態炎涼,她會活的更好些,眼裡也不會有這種沉沉的光。
沈潤探過手去,替她掩了掩微袒的衣領,“你才剛說要回謝家……不要回去,就算妝奩再多,以後自有拿回來的時候,現在回去,會受他們羞辱。”
清圓因他這個動作紅了臉,她有時候很糊塗,夜裡也不像白天那麼審慎,便一頭壓著衣領,一頭說:“我就是不甘心啊,我不得謝家一分一毫,卻把陳家祖母給的東西落下了。”
女孩子就是心眼兒小,沈潤道:“府裡什麼都有,要什麼吩咐一聲就是了,除了回橫塘的馬車,其他都會想盡辦法滿足你的。”
她沉默下來,忽然發現現在的他和李從心沒有什麼區別,左手勾著,右手又不放,姐姐妹妹,卿卿我我,含糊著就是一輩子。
“我今天琢磨了一整天,有句話一直想問你,我去丹陽侯府別業遇上的事,是不是你事先安排的?”
沈潤倒也爽快,直言說是。
清圓有些氣惱,“你這麼做,可是太卑鄙了?處心積慮算計來的東西,有意思麼?”
他皺著眉道:“算計來的不是東西,是你,怎麼沒有意思?再說我只把人送到他面前,床上的事我左右不了,大丈夫行走天下,哪裡沒有鶯鶯燕燕?丹陽公子風流的名聲早就朝野遍聞了,沒有我安排的張三,也自有他中意的李四。我只是早些助你看清這個人,免得你將來後悔。你要想明白,以謝家的家風,是絕不會為你得罪丹陽侯府的,你可是想就此被他藏在深閨裡,今天送個姨娘讓你安排,明天領個私生子記在你的名下?”
清圓被他說得發怔,心裡自然明白這些都是大實話,也做好了準備,將來內宅的爭鬥不會停止。她的要求並不高,不過要那個人婚前這一截清心寡慾罷了,可惜他也做不到。小侯爺生性如此,人不壞,只是對誰都太好,最後落進沈潤設下的圈套裡,便覺得他有些可憐。
“那晚的東皋夜宴呢?”她慘然問他,“也是你們做了局,有意讓我聽見的吧?”
沈潤目光遊移,“這種小事,過去了就不必糾纏了吧。”
可她卻有些憤怒,寒聲道:“你千方百計阻斷我的婚約,究竟是為什麼?那天我上官署見你,咱們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我嫁我的小侯爺,你聘你的穆二姑娘,你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結果你現在卻反悔了,到處設圈套下絆子,把我害得這樣。我想問問你,你究竟是真好心,還是因我沒有依你,有意報復我?”
她怒目相向,漂亮的姑娘,連生氣的時候都是可愛的。沈潤耽於美色,腦子一時沒跟上嘴,調笑道:“我這麼做,不過是為了讓你回到我身邊。”
結果這句話著實觸怒了她,她一腳便朝他蹬過去,“沈潤,你這個混賬!”
他吃了一驚,還好眼疾手快避開了,噯了一聲道:“你怎麼了?”
清圓氣得不輕,跳起來握著雙拳衝他喊:“你拿我當什麼?打量我退了親,就得給你做妾嗎?我原以為你比李從心高明,誰知你也是吃著碗裡看著鍋裡。你給我滾,再敢摸進我的屋子,我就和你同歸於盡!”
沈潤雖不知道她所謂的同歸於盡指的是什麼,但她真的生氣了,他心裡便有些慌。
“姑娘,我是同你鬧著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