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他是單純為了洩憤嗎?不,他同時也在警告群臣,若有人相助於你,便於左丞相同一代價!」
「蠢貨,你以為今日或左相被誅九族,傳出去後,知曉內情的文武官拜,還有哪個敢冒著斷子絕孫的風險為你效力?」
他罵著,低低的咳嗽了兩聲,見小崽子一臉恍然,這才冷笑著道:「洛芒你給我記住,莫說這九族裡是有無辜人,即便是無一人乾淨,你也絕不能因一時的痛快而大肆殺戮!」
「無論是樓既回,還是突然出現在你記憶中的那位帝王,他們都有一個相同的問題,這一點也同樣在影響著你……」
洛芒怔怔的問:「是什麼?」
「極端。」
洛識微肯定的說:「你們的想法都過於極端,或是嫉惡如仇眼裡不容沙,或是隨心所欲肆意妄為不顧大局,這種極端只會害了你。」
他疲憊的靠在枕頭上,緩緩說道:「若你只是個普通人,我不會強行要求你大度,但你若為君,就必須學著以理智對待一切。
做帝王,縱覽全域性,並不代表你可以隨心所欲,恰恰相反,身處高位孤家寡人,愈要小心翼翼不可行錯踏錯,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懂嗎?」
這是一堂很重要的課程。
洛芒跪在地上,仰著頭,看著那人疲憊的面容,他不像平日裡那般玩世不恭,反倒是多了幾份連樓既回都不急的睿智胸襟。
即便是過了很久之後,在他早已登基為帝親自理政,洛芒都仍然可以清晰地回憶起今天的一切。
並且愈發深刻的意識到,那人為他,這些年是如何的殫精竭慮、步步為營。
而此時,洛芒還並沒有看的那麼遠,他只是一邊聽著,一邊隱約間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彷彿終於衝破了束縛許久的困擾迷惑,打破了內心那隱隱的黑暗,只剩下一片看到未來的清明。
他過去到底都在記恨什麼,又在記恨誰?
沉浸在童年那微不足道的痛苦中,仇恨這個黑暗的世界,卻連眼前最重要的是什麼都沒有看清。
與他未來要做的大事相比,那些又算得了什麼呢?何必一直念念不忘。
「父親,我懂了。」他說,心悅誠服的彎下腰,一拜。
洛識微淡淡的嗯了一聲,閉眼假寐,道:「想清楚了就出去吧,我要休息一會。」
「是。」
洛芒見他疲憊不已,放輕腳步慢慢的退了出去,關上門。
等……等等?
他望著緊閉的大門,怔怔的想著,裡面那位好像還沒喝藥?
裡屋的洛識微瞥了一眼冒著熱氣的藥湯,果斷的用被把臉蒙起來了。
沒看見……沒看見,他什麼都沒看見!
打死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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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涼和怒火攻心,洛識微結結實實的大病了一場。
殿試的時候,他都是無精打採的坐在椅子上,手裡捧著暖爐,神情懨懨時不時走神。
一直到小太監提醒,他才回過神來:「考完了?」
「讀卷官們都批完了,現在就差請您評卷最終結果了。」
一般來說,數位讀卷官評完之後,應由皇帝欽定三甲,但是今天這事最狗的就在這裡。
陛下還在閉關祈福呢。
洛識微嘴角一抽,懷裡揣著手爐,慢吞吞的站起來,朝督主的案前挪步。
他一起身,就能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於此身。
站在角落裡的一位學生,見他走過,腳步緩慢,情不自禁的伸出手來扶了一把,那清亮的嗓音煞是好聽:「天氣寒冷,請老師務必保重身體。」
洛識微情不自禁的側首。
少年面若桃花,雙眸澄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