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連環,她忙不迭站起來,渾忘前嫌,眼淚直流下來,連環前去擁抱她。
一時連環只知自己要哀悼的實在太多,面孔擱在湘芹肩上,不願抬起頭來。
「兩位都到齊了。」
湘芹連忙介紹:「這位是主診醫生。」
「老區怎麼樣?」
「請跟我來。」
連環哀告地看著湘芹,不敢走進病房。
湘芹在他耳畔說:「他能說話,腦血管栓塞,中風,左邊身子癱瘓。」
連環真想找個牆角蹲下痛哭,這個好人為何受此折磨。
他深深吸一口氣,跟醫生進去。
老區躺病床上,連環過去,握住他的右手。
老區笑一笑,張嘴說話,連環把耳朵趨過去,只聽得老區輕不可聞地說:「茶摩架……」
連環忙不迭點頭。
「……目多點時間給自己,多在茶-架下坐,陪陪湘芹……切莫自尋煩惱。」
連環不住點頭,另一隻手掩住臉,怕病人看見他的眼淚。
醫生示意他出去。
連環輕輕拍拍老區的手,只見老區滿意地閉上雙目。
醫生叫連環到休息室坐下。
「區先生沒有子女妻室……」說到這裡,連最慣於說這一套的醫生都覺詞窮,嘆口氣,去斟蒸餾水喝,真正沒有一項容易的職業。
連環與湘芹神情萎靡地靠著坐。
湘芹比連環早一日到,老區還不能說話,用右手在拍字簿上寫:湘芹,聰明人,無謂爭意氣。
湘芹看了,用臉伏在他胸前痛哭,看護把她拉開。
多月緊繃著的神經忽然松下來,湘芹一時無法控制自己,沒停過哭泣。
醫生過來,「你倆不如出去走走,吸口新鮮空氣。」
連環點點頭,扶起湘芹。
他這才注意到地上有薄薄一層雪,湘芹穿著厚厚男裝長大衣,圍著條手織圍巾,臉容哀傷,比往日又小樣一點。
他們拂開長凳上積雪,雙雙坐下。
連環問:「老區會痊癒嗎?」
「即使暫時無恙也要坐輪椅。」
過許久許久,連環又問:「你呢,你好嗎?」
湘芹答:「還過得去,我升了職,你呢?」
「我很好,我已完全痊癒。」
湘芹抬起頭來,不置信地看著連環,連環握住她冷冰的手,微微笑一笑。
湘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心平氣和的連環,連本來最最突出嘴角那絲若隱若現的不羈都消失無蹤,湘芹呆呆地看著他良久,放下心來,輕嘆一聲,把頭靠在他肩膀上。
她輕輕說:「我有一個做法庭新聞的朋友,他說,香寶珊已入稟法庭單方面申請離婚。」
連環只簡單地答:「香家不搞這種新聞過不了日子。」
這次純屬運氣,本來哪裡有這樣容易瞞過湘芹的法眼,但是她已經累了,又為老區傷心,根本不設防,聽到連環的陳辭,忽然願意相信。
連環又過了一關。
「我覺得很感動,老區病得這樣厲害了,還記住我們兩個小朋友。」
連環不語,湘芹與老區一直有聯絡,老區自然知道他們分開的事。
「我們回去聽醫生說什麼,對,我有間酒店房間,你可以來休息,多久沒睡了?看上去似有一世紀。」
連環想一想,「差不多,你不聲不響離開我好像恰恰一百年。」
湘芹說:「你也並沒有浪費時間呀,大概天天都得對著鏡子練這些俏皮話。」
「只要派得上用場,練壞了氣也是值得的。」
連環伸出手臂,把湘芹摟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