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季節,天高雲淡。
兩片枯葉被風一吹,再也支撐不住,從樹枝上飄落下來,在空中依舊相互盤旋縈繞,直到落地才最終分開。
石小魚蹲坐在路邊,隨手撿起一塊小石子,屈指一彈,那石子嗖的一聲飛了出去,樹上的一片枯葉應聲而落。
換了是別的孩子,有這樣的指力,一定是洋洋自得,少不了又要炫耀一番,石小魚卻是個例外,他非但沒有任何得意,反而是一臉沮喪,“東源哥在我這個年紀,就連樹上的飛鳥都能打下來,而我就只能彈彈樹葉。”
老跛看著少年,忍不住一陣心酸。
六年前,乞門遭遇鉅變,時任乞門門主的陸東源‘殘害’同門後,不知所蹤,長老四去其三,只剩下老跛一人獨木難支,最終跟一些老人商議,把年僅七歲的石小魚推上了乞門的門主位置。
這孩子丟掉了盡情玩耍的歡樂,卻承受了別的孩子根本無法承受的壓力。
‘沒辦法啊。’
老跛自心裡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似乎覺得氣氛太過沉重,他轉向少年,循循善誘道:“你也知道我們乞門最早只是一些吃不上飯的窮人,為了活下去,抱團而成的。”
“既然是窮人,為了生存,就必須什麼都要會,瓦工木匠,漁獵醫術,打鐵織機,反正只要是討口飯吃的營生,乞門的人幾乎做遍了。”
“也正是因此,乞門的人才更注重術,而非盜門的技,在乞門的人看來,天下萬物都是一理,只要掌握了其中最根本的術,做什麼都是信手拈來,這就是所謂的一行通百行通。”
“人們都以為你三孃的丈夫趙誠,當年不過是個鐵匠,最擅長的就是打造刀具,卻不知道他還擅長醫術,建築,甚至在織錦刺繡上也是把好手,只不過他性子憨厚,不怎麼喜歡說話。”
石小魚信服地點頭,“我當然記得趙叔,悶葫蘆一個,天天就知道坐在屋裡研究圖紙,那時候我經常跟東源哥去三孃家,東源哥是真的把三娘當親孃看,不管打到什麼飛禽,或是網到什麼魚,總要先給三娘送去。”
像是想到了什麼,他搖了搖頭,皺著眉頭道:“不過,三娘那個兒子趙統就不是個東西,小小年紀一肚子壞水,也是三娘他們太溺愛,把這小子慣壞了,到處惹是生非,最後都是我東源哥替他背黑鍋,那些年沒少因為這個捱打。”
“有一次,這小子告訴我說他在山上看到一隻怪獸,非要帶著我去看,我那時也才四五歲,傻乎乎的就跟著他去了,結果那小子把我引到了後山設陷阱的地方,被那捕獸用的大鐵架子,一下夾住了腳踝,差一點就斷了!”
“我疼得死去活來,趙統那小子也不救我,只是在一邊幸災樂禍地笑,最後還是東源哥來了,才把我救出來,回家的路上,他一邊揹著我,一邊跟我說,這件事千萬不能說是趙統,就說是他乾的。”
“我那時恨趙統恨得要死,怎麼肯答應,最後東源哥給我買了兩個糖葫蘆,我才答應下來,回去之後,陸伯伯知道這件事,把東源哥狠狠地打了一頓,三天後他才勉強能下床。”
石小魚的眼睛裡泛著淚花,苦笑道:“從那以後,我就發誓,這輩子再不吃糖葫蘆了。”
老跛有所觸動,感慨道:“是啊,要說陸小子最講情義,這一點隨他爹,你還記不記得你三孃的兒子後來被淹死那件事?”
“記得,怎麼不記得。”
石小魚皺眉道:“有一年冬天,趙統沒跟家裡人打招呼,自己一個人偷著跑去河裡釣魚,結果冰層破了,他掉進了水裡。”
“我爹和陸伯伯,趙叔,洪五叔他們當時都沒在,大院裡就剩下些老人和孩子,東源哥那時候也才十三四歲,聽見趙統溺水了,二話不說就衝到河邊,脫了衣服就往冰河裡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