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步,抬頭一看,才發覺我的舞伴不是彼得,因為燈光黯,我看仔細了,才知道是個我不認識的男孩子。我驚訝的問:「你是誰?是他們的朋友嗎?」
「是的,丹姐」他說。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
他的眼睛亮得像星星,長長的濃眉,嘴角都是不羈。
他說:「我叫喬其。」
我笑,「你們都是這些名字,不洋不中的。」
他者我一眼,牽一牽嘴角,我馬上曉得說錯話了,他與他們不一樣,不曉得什麼不一樣,我看到他的眼光,忽然有一種預感,慌張起來,音樂停止,我連忙說:「我要回去了,你們年紀輕的人多玩玩。」
「我送你。」他說。
「不,我自己能回去,」我笑著拿起大衣,「我這麼大,還怕什麼?」
他拉住我,輕輕的,但是有把握的,他說:「不,我一定要送你,豬八戒的妹妹也該送的。」
我笑了,我說:「謝謝你,我有車子,很方便,你送其他的女孩子吧?。」
我穿上大衣,就走了。
我很高興,哼著音樂,跳著剛才練會的舞步,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開車回到家我倒頭便睡,寂寞成了習慣之後也不見得有多可怕。第二天我還是要上班的。我根本不需要工作,也不需要賺錢,可是我天天努力著上班,多多少少受著氣,卻是因為時間太多,沒有辦法打發,工作減掉八小時,總要好點,我怕失掉工作,一失落我會悶得慌,事情不能這樣子,所以我努力的去上班。
第二天我照例起床喝咖啡,電話響了。我一手拿報紙一手接電話,「誰?」
「丹姐。」那邊沉沉的聲音。說也奇怪!我馬上記得這是誰,有點緊張,我把話筒換一隻手拿。我問:「是喬其?」他說:「你記性好,丹姐。」我說:「那自然,我弟弟妹妹多,習慣了。」他說:「丹姐,出來喝咖啡好嗎?」我說:「好呀。」然而立刻後悔了,在白天看來,他一定更年輕,但是我在太陽底下,那皺紋恐怕是一打一打的吧?
「丹姐,我六點來接你。」
「不行,我工作時間從下午三點半到晚上十二點。」
他詫異:「丹姐,你乾的是什麼?」
「舞女。」
「舞女也沒什麼不好,我跟一個舞女同居過兩年。」
我嚇了一跳,「小流氓。」我隨即笑說。
「你有沒有看過一個小說叫『大小姐與小流氓』?」
我笑,「真多嚕嗦,我的工作是當夜班,要喝茶,要不三點三前,要不十二點之後。」
「那我的天,我永遠不能在白天見到你了。」他說:「十二點鐘,我來接你,你把你工作地點告訴我。」
我說了。不知道為什麼,我居然把地址告訴他了。掛電話之後,心裡是怔怔的,咖啡喝了半天,才發覺忘了放糖,放下杯子,我披上外套出門。
天氣很冷,早上冷,晚上也冷,更冷的是人的寂寞,怎麼樣在芸芸眾生中去找一個我喜歡的,又是喜歡我的人,真是太難太難了,恐怕是一種藝術,我把帽子拉一拉,把大衣裹一裹,這種獨來獨往、故作瀟灑狀的滋味,恐怕不是一般人可以瞭解得到的。
臨下班我才想到喬其的約會,恐怕不是真的吧?一個陌生小孩子,帶點流氣,要約我出來,後果會如何?我披上大衣,搭電梯到樓下,心頭有點緊張,不禁好笑起來,我走遍大江南北,什麼沒見過,倒在這種小事上頭緊張,太不像話。但是人站在街上,還是忍不住猶疑的抬頭看一看,這一抬頭卻看到了他。喬其是像個小流氓,穿一件短短的夾克,手放在口袋裡,長而濃的頭髮剪得很好,眼睛亮亮,正好在看我。在霓虹燈與街燈下我簡直有點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