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角如何變成爭執,再演變成動手裴瑟已經記不太清了。
他只知道自己當時根本不會游泳,可當他一邊在水裡苦苦掙扎,一邊把所有希望都寄託在岸邊的親人身上時。對方卻一動不動的站在岸邊,既不喊人,也不設法施救。
如果不是恰好經過的園丁施救,他這條小命就沒了!
事後,無論他怎麼跟母親講述,她都堅決不相信夏潯簡是存心推他下泳池,更加不相信他會故意袖手旁觀。
此後數年,裴瑟始終沒法忘記當初那幕。那天的水很冷,卻沒有對方的眼神來的冰冷。
那是一種完全沒有溫度的注視,就像是抽身於現實之外的旁觀者,冷漠的看著他掙扎,繼而無力沉入水裡……
裴瑟承認,自己不僅不喜歡這個弟弟,更在之後多年與他爭鋒相對,勢成水火。
他和他所有認識的人都不一樣,他寡言少語,就算是在青澀的少年期也擁有成人的冷酷眼神,無聲無息卻又散著某種危險氣息。
多年不聞不問,裴瀟姬自覺欠了這個兒子,總想加倍補償,可這些年,夏潯簡對她卻始終保持一種奇怪態度。
既不喊著討厭疏遠到遙不可及,也從沒妥協親近過,甚至從未喊過她一聲媽。
“沒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他就像是個不穩定的危險人物,離的太近早晚會出事。”這是裴瑟在法國帶她去莊園見過裴瀟姬之後對她的警告。
他承認,自己也算不得什麼好人,但比起夏潯簡,至少他還算是個正常人。
第四十四畫
安顏然一度很不屑裴瑟對自己親生弟弟的評價,畢竟就像他說的,他自己也算不得什麼好人。
當年在學院,若不是他,她不會被開除學籍,也不會在走投無路之下動起歪念。
人無完人,人在不同的大環境下會呈現不同的個性,做出不同的事情。但並不能因此一口咬死這個人就是壞人。
關鍵只在於,被施於這些的對方是否能夠釋懷。
在法國第二次開口遊說她去浮生畫廊時,裴瑟終於向她承認,當年他並非不清楚高菲的手段。也就是說,自始至終,他都知道她是清白的。
可他放棄她,選擇高菲,不過因為當時的大環境,所有優勢面都趨向高菲。
假如只能二選一,他自然會選擇強者。
後來那篇報道,他真正想要針對的人是夏潯簡,而她,不過是再次被捎上的犧牲品。
只是他後來沒料到,不過一兩年時間,那個曾經天真單純的懦弱女孩,竟已蛻變至此。
不得不說,當時他很是吃驚。那句“抱歉”,並不是假的,他的確感到抱歉——對這樣一個可造之材。
所以那天,他開口提醒她,希望她儘快離開夏潯簡。
他誠意邀請她去他的畫廊,所以開口坦白過去一切,至於決定,她自己選擇。
她尚記得自己如此回答他,“如果我對你當初做的事釋懷,你是不是也會對自己弟弟當年做的事釋懷?”
瞥見對方眼底一閃而過的驚訝,她靜靜笑了,“雖然我並不是很肯定你說的那件事真實度有多少,不過既然你們是親兄弟,又事過境遷,實在沒必要繼續耿耿於懷。對我做那些事,你有自己的理由,他難道就沒有麼?只是你並不知道而已。”
她像是想到什麼,眼神慢慢淡下來,“他明明就有家人,這麼多年卻一直都一個人。有些時候看著他,我總覺得……其實他比誰都寂寞。”
那天,裴瑟眼神莫測的看了她很久,最終搖頭一笑。
他告訴她,就算他答應,這也不是交易,兩件事之間也沒有交易的必要。他只是突然覺得,她能在夏潯簡身邊待這麼久,果然有其註定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