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太守。”
“臣——臣在!”錢太守一聽見那青年溫潤的聲音,就條件反射地想要下跪。
“微臣未曾遠迎陛下親臨,實在罪過!”
虞璁只低頭接了黃公公遞來的茶,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
錢太守的心繃在那裡,偏生又聽不見下文,簡直快厥過去。
“朕原先只是想體察民情,不曾考慮過暴露身份。”虞璁垂眸看著那漂浮的茶葉,揚唇笑道:“只是今日,要借你的守軍一用。”
這些事繃在這裡,已經讓老頭都回不過神了。
什麼意思?
皇上莫名其妙的就來了,還要調他的兵?
“你且抬起頭來,聽那幾位大臣跟你講講。”
虞璁本身也被畫舫爆炸之事搞得心有餘悸,此刻只是佯裝淡定而已。
他帶的四文四武八個官,本身都不算是如虞鶴徐階那般相當親近的人。
可是這八個人,都是忠心耿耿又是自帶江浙背景的。
他在出宮之前,就想到了要防這一手。
不出宮,就永遠不知道誰在盯著自己。
可是當獵物和狩獵者同時暴露的時候,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直接把微服私訪轉變成明著的巡查。
他沒有必要強行掩蓋身份,哪怕真的以皇帝的身份出巡,也絕對能看見自己想要看見的東西。
但是當心懷不軌的人暴露的時候,想要第一時間跟官方下屬證明身份,除了龍袍之外,更重要的就是儀仗和從江浙提拔上去的高官。
他們的存在,就是最有力的證明。
錢太守從前還在這裡其中一個官的手底下從事過,頗有點想點頭哈腰,此刻也只能生生忍住。
黃公公為了穩妥起見,還是端出玉璽傳來,給他瞧了一眼。
他一面聽著那幾個官講的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一面心裡忍不住驚歎。
如今的聖上,是真的年輕而又俊秀啊。
他剛才抬頭的時候悄悄瞥了眼,心裡突然想起從前學過的那句詩。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
——世無其二。
其實哪怕沒有這些大官擺在這,單是見這青年穿龍袍的氣度,他也肯信這就是皇上。
再也沒有人能將雍容與清俊這兩個詞,同時如此淋漓盡致的綻現出來。
“微臣以為,沒有任何問題。”錢太守待那兩個高官落座喝茶之後,才再度作揖道:“此事,臣等願鼎力相助。”
聽皇上的意思,是有意徵了他的兵繼續南巡,關於這些兵有什麼用,再往深處說就輪不著他一個小太守來聽了。
錢太守思忖了一刻,心裡還是有了底。
這事既然有這從前共事過的世家大臣擔保,他也沒有什麼好顧慮的。
虞璁等著他寫好文書並且翻出兵符來,只低頭掃了一眼,又開口道:“等等。”
“臣在。”
“朕問你,”他的聲音裡,透露出幾分微妙的玩味:“這附近幾城裡,最為壯大的,是哪幾個家族?”
錢太守怔了下,還是如實稟告:“杭州張氏和姑蘇孫氏。”
虞璁低頭想了想道:“有多豪富?”
此刻皇帝在這,糊弄啥也遲早會被發現,錢太守只猶豫了一剎,就繼續竹筒倒豆子似的說道:“擁有良田無數,紡織工場上百,單論財力,恐難預計。”
“你留在這裡。”虞璁只心裡嘆了口氣,面不改色道:“借用此府休整三日,黃公公自然會與你的管家相交代。”
他當了幾年的皇上,也漸漸能把那些勞煩、請之類的敬語都從腦子裡剔出去。
可見著那老人俯首貼耳的樣子,心裡還是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