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選了一隻白色的，只有小指甲一半的大小，模樣很像七星瓢蟲，只是外殼上沒有難看的點點。
這種蟲叫蛾戎翁，劇毒，毒素難以檢測，症狀類似爆發性心肌炎，這種極具隱蔽性的毒素很方便蘭斯甩脫關係。
但娥戎翁唯一的缺點，是白色太扎眼，很容易被發現，想要神不知鬼不覺下毒，需要一些手段。
蘭斯將小蟲放在衣領，小蟲似乎很喜歡亂溢的星玉蘭味道，於是又往蘭斯腺體的方向湊了湊才安靜趴好。
鄧枝交代小蟲要服從蘭斯的命令，然後才扭身，伸出指骨，輕碰了碰小丑的袖口，認真地比劃著：“我媽媽在哪兒？”
她燒焦的骨頭能被黑燈會發現，全靠母親的求助，她很難想象，又聾又啞，笨拙唯諾的母親，會聯絡最神秘駭人的非法組織。
現在她終於復了仇，突然很想見見母親。
小丑在微弱的光亮下費力辨別出這幾個字，突然就有些沉默，他很想像以往一樣提起浮誇滑稽的唇角，開一個玩笑，但這次卻沒能成功。
於是他掰下一塊冰去敷蘭斯滾燙的腺體，裝作沒看懂鄧枝的比劃。
但在小丑的沉默中，鄧枝還是意會了什麼，她空洞的眼眶呆呆望著小丑，彷彿需要很長時間去消化這個訊息。
蘭斯將束髮的綢帶綁在滿是抓痕的脖子上止血，又吃了兩片強效資訊素穩定劑，他強忍著身體不尋常的溫度，對小丑說：“帶她去。”
凡事皆有代價，哪怕是s級，也無法皆如所願。
更何況，黑燈會也沒義務關照委託者的情緒。
“你還是先管好自己吧。”小丑齜了齜牙。
人類製造的資訊素穩定劑，根本不足以抵抗祂造成的傷害，蘭斯想要捱過資訊素紊亂，還有的熬。
但小丑還是破例撕扯下一片靈魂，錨定在鄧枝的影子上。
蘭斯在星洲大學的主席臺邊留了一個錨點，用於拋擲厄迪夫的屍體，現在正好排上用場。
鄧枝來到廣場時，那隻玩偶安靜地倒在水窪裡，雨水破壞了它的發條。
鄧枝催動異能資訊素，輕而易舉將被水浸泡後的玩偶服撕開，露出裡面那個佝僂瘦小的身影。
她難以想象，這麼孱弱的身軀，是如何撐起如此沉重的玩偶的。
() 鄧枝小心翼翼地勾開黏在她臉上的白髮，努力地看著。
在地下城得知媽媽死去的訊息時，她並沒有哭，她悵然，壓抑，憤怒，但僅此而已。
為了逃離原生家庭，她報考了離家最遠的星洲大學，她曾將以前的一切都拋在身後，因為她記得一篇獲獎文章裡寫道，s級的使命是永遠向上走，不回頭看舊日的牽絆。
所以，她已經兩年沒有見過這張臉了。
她還記得第一次對媽媽的臉有印象，是在五歲。
父親在招募集市上應召成為勞工，得以跟隨大公會進入地下城，幫忙挖採晶礦石，換取生活物資。
這次回來後，他手舞足蹈，滔滔不絕的同幾個兄弟講著大公會的厲害和先進，講到盡興之處，一口便幹掉一盅黃酒，彷彿他也成為了大公會的一員，與有榮焉。
鄧枝站在門邊，看他們聊了很久，雖然不懂，但也莫名其妙的跟著興奮，然後一回頭，看見媽媽佝僂著後背，不小心將炒勺掉在了地上。
媽媽因為身體畸形，變得又聾又啞，一時沒有聽到。
父親一個箭步衝過來，掄起巴掌打過去。
鄧枝看到了那張臉，醜陋的，崎嶇的，毫不美觀。
然後她坐在小板凳上，與父親和叔叔大伯們一起，吃著長桌上的飯菜。
母親窩在爐灶的角落裡，矮小的身軀被窗臺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