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之後,已是陽春三月。
山丘之間,一條溪流緩緩流過,溪流邊上有兩棵樹,兩樹之間被拉了一根繩子,上邊搭著道人的衣裳,道人則坐在樹蔭下,捧著一本書,面前的篝火上正熬著小米粥,如今草原越來越綠了,亦長了不少野菜,道人找了一些,洗淨撕碎扔進了鍋裡,與粥同煮。
三花貓在遠處撲騰來撲騰去。
身影在草叢中時隱時現。
宋遊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裡。
只知此時耳邊溪水潺潺,鍋裡又咕嚕嚕冒著泡,聲音令人心靜,他便低頭專心看書,思索未來的路線。
言州已是大晏最北之州,到了此處,若是往西便是大西北,可以通往西域,若是往東則可通往東北,總之都沿著最北方的邊境線走。
自己自然是要往東的。
言州南北窄而東西長,有草原但不光是草原,也有沙漠、森林、山地與平原,沿著這條最北的邊境線走,往東正是越州。
聽逸州說書的張老先生說,越州之北有一地生滿青桐,每一棵皆有千年萬載的歲月,高聳入雲,若是夏至冬至時節去,便可能見到鳳凰。
再往東走,便是召州。
這便是大晏的最東最北了,和西域一樣,是離長京最遠的地方。
到了召州,便該往南走一點,下至寒州,再往西便是光州,光州挨著禾州,走一點回頭路,便能回到昂州長京。
心中有底了,宋遊便收回了目光,轉而眺望遠處。
眼前的草原幾乎一望無際,山丘有著溫柔的曲線,環顧四周,見不到任何一點人煙,除了藍天與白雲以外,大地全是綠色,綠得純粹。這樣的地方總是讓人忍不住想,若是往前,要走多久才能走到盡頭,又要怎麼走才能找得到有人的地方。
遠處山線上還有一匹棗紅馬在奔跑。
宋遊這才想到,自家棗紅馬是北元馬,大晏境內的北元馬,應該大多都出自言州,說不定這裡還是它的故鄉。
想到這裡,嘴邊便有了一絲笑意。
與此同時,身邊也有了悉悉索索的動靜。
宋遊轉頭看去——
只見一隻三花貓拖著一隻幾乎長得和她差不多大的肥碩巨鼠,正費勁的朝他走來。
見到宋遊看向她,她立馬便停了下來,鬆開了肥碩巨鼠,抬頭看他。
“吃兔子!”
這哪裡是兔子?分明是鼧鼥鼠。
讀作坨拔,也有叫土撥鼠的。
這草原遼闊,有不少野兔和土撥鼠。
這種體型肥大又長相獨特的動物初見之時讓逸州來的土包子三花娘娘感到十分震驚,分不清這是兔子還是耗子,不過在三花貓的眼中,這種東西向來只有能吃和不能吃的區別,實踐出真理,當天晚上,她就淺嘗了一隻。
味道不錯,一頓根本吃不完。
這邊的人也確實要吃土撥鼠。
宋遊的《輿地紀勝》上就記載了這種動物,說它生於山後草澤中,穴土為窠,形似獺,北人掘取以食之,雖肥,煮則無油,湯無味。然而前幾日草頭關的蒲將軍又說,這玩意兒味道鮮美,油似豬油,北人愛吃,他們糧草不濟時,也會捉來吃,皮毛更是可以避水。
宋遊倒是還沒有吃過。
如今三花娘娘雖然帶來了一隻,只是看著那樣子,一時也實在有些下不了嘴。
“吃兔子!”
見他不說話,三花貓又催促一下。
用爪子輕輕按在土撥鼠上。
“……”宋遊沉默了下,才對她說,“這是鼧鼥鼠。”
“聽不懂……”
“也叫土撥鼠。”
“兔撥鼠!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