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冰點到沸點,又從沸點到冰點,我的情緒在短時間內經歷了大起大落的一個來回,悲歡交替如此之迅速,令我難以承受沒有在匪窩裡垮下來的我,在大哥的噩耗面前垮下來了大哥死了,我還活著幹啥?我怎麼回去向老父親交待?怎麼面對大嫂和侄女的目光?怎麼……
我可以用一個詞來概括自己當時的心情:痛不欲生
後來,悲痛、愧疚轉化為滿腔仇恨,怒火焚燒著我的肉體,我猛地從地上站起來,擦乾眼淚,主動向在場的菲軍方人士要求再次指認綁匪我把照片中的綁匪逐一挑了出來,我指著&ot;阿貢&ot;的照片說:這是綁匪頭目我是搞建築出身的,方向感強,在菲軍方人士出示的地圖上尋找著綁匪窩藏的地點,我找到了一個大致的範圍在幹這一切時,我滿腦子都是為大哥報仇的念頭我對菲軍方人士說:&ot;如果你們需要我本人出來指認和控告綁匪,我會隨叫隨到;如果軍方剿匪行動需要帶路,我會沖在最前頭,我還可以在直升機上辨認綁匪的藏匿地點;如果你們允許,我將參加你們的圍剿行動&ot;
面對可口的飯菜,我難以下嚥這些食物在我被扣押期間是可望不可及的,我在獲釋之後最初的一個小時裡,最想的事情裡頭就有吃這一項,我想自己得給荒了兩個多月的嘴巴好好補償補償大哥的噩耗使我對一切都興味索然了,包括自己的身體極需的食物最後我只吃了兩條香蕉果腹
20日中午1點,我穿著菲方臨時提供的襯衫和沙灘鞋,隨利比亞駐菲大使阿達姆登上了飛往馬尼拉的班機我提不起一點精神,坐在飛機上,眼前不停地晃動著大哥的身影想起他對我言傳身教、關心愛護的一幕幕,淚水又奪眶而出,弄濕了我的臉頰和脖子我聽見自己心裡在一遍遍呼喚:大哥,大哥……
人世間有一幕是可怕的:呼喚之後沒有期待中的應答,那種空洞、孤單、無助的感覺是人難以承受的
馬尼拉剛剛下過雨,雨後的空氣潮濕而陰鬱中國駐菲大使王春貴和參贊朱桃英等在馬尼拉機場迎接我們,我看到了他們臉上欣慰的笑容我後來知道,為了我早日獲釋,中國大使館多次與菲律賓政府交涉,施加壓力,其間的反覆和曲折不是我所能瞭解的今天看到我終於平安歸來,他們的心情可以想見
我在大使館的衛生間壁鏡裡第一次看見了自己的&ot;尊容&ot;我不敢相信鏡子裡那個面板黝黑、鬍子拉碴、面容推恢、目光無神的男人就是我
在大使館,我換上了他們特意為我購買的t恤衫和長褲,很合身接著隨王春貴大使到菲律賓總統府接受菲律賓副總統兼外長金戈納的接見一路上,我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淚流不止我向王大使提出要求,儘快送我回馬爾馬爾灌溉工程工地,我要用自己的辦法來復仇王大使撫慰我說,別著急,這事下一步再說
在菲律賓總統府,我和副總統金戈納握手時沒有笑臉我似乎已經失去了笑的生理功能在隨後舉行的記者招待會上,我記得自己說了一些感謝的話我已經明白,是中國政府的壓力、利比亞駐菲大使阿達姆的積極斡旋和菲律賓政府的配合,才促成了我的獲釋
回到大使館,王大使夫人按中國傳統習慣給我煮了一碗太平面我永遠記住了這碗麵,它使我產生了回家的感覺
我無心理發,無心刮鬍子,面對晚餐上豐盛的中式菜也無心品味,別人怎麼勸都無法改變我的這種狀態我心神難安地在使館內徘徊,精神恍搞,我沒有勇氣、沒有臉面給老父親和大嫂打電話,一心只想把仇報了再告慰家人最後還是王大使夫人的話說動了我,她說:不管怎麼樣,你總要給家人報個平安,這是必須做的
當晚7時許,我終於鼓起勇氣,在房間裡掛通父親的電話,拿話筒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