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明智的人們窺見了這些協約的真正的含義:洛倫佐單獨出城,這意味著他是以家族名義簽署的和約;那些做出保證的人也將只對美第奇家族負責。家族與城市的安危已密切聯絡在了一起,從此觸犯家族者利益者將被懷疑為是在為城市製造危機;他們毫不懷疑這些人將名正言順地得到「叛國」的罪名。
但即使是帕齊也不敢在這樣的氛圍下公開發難。連傻瓜都知道,在這時攻擊洛倫佐是不恰當的。如同一支和諧的奏鳴曲已在城市響起,此時質疑的聲音將像彈錯的音符那樣令人們皺眉。而在這一點上,帕齊與美第奇無法相比:洛倫佐擁有市政團授予的「大使」頭銜,只有他才能為城邦帶來這樣的榮耀,而帕齊甚至無法作出相同的嘗試;那將不是名正言順的,屬於僭越。人群散去後,弗朗索瓦帕齊向洛倫佐走去,不顧一旁侍衛警告的眼神,笑容像拙劣的面具那樣掛在他臉上。「花了一大筆錢吧,嗯?」他咬著牙說,「就憑這些迷惑人民的把戲……」
有路人向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但他已難以遏制臉上瀕臨瓦解的神情。「謝謝您,」而洛倫佐點點頭,像沒有聽懂他的話一樣,「回見。」
入夜後,敲門聲響起時,喬萬尼正專注於珀爾修斯的的面容。對這座雕塑的工作已至尾聲,到了最考驗技巧與耐心的部分。皮蒂在上個月和心上人訂了婚,此時早已請假回鄉,他不得不放下鑿子,匆匆開啟門。他的禮物站在門後,正動手掀開兜帽。那頭蜜色的金髮流瀉出來,仍束著他交還的那條藍色綢帶。洛倫佐脫下手套,迫不及待般用力摟住喬萬尼。「我等了你很久,」他說,「你好像不願意見我——所以我來了。」
喬萬尼只來得及搖搖頭。洛倫佐吻住了他,他更動情地回吻著;自重逢以來,他們從未分離這麼久過。洛倫佐解開斗篷,接著是襯袍的係扣,最後將裡衣扔在地上。踉蹌推搡間,他們相擁著倒在閣樓上僅有的小床上。洛倫佐跪趴在那張窄床上,身體因久違的滿足而不住戰慄。一旁的燭火輕輕一抖,隨即熄滅,黑暗間,喬萬尼只能看見他晃動的、雪白的背。令人想到天鵝,百合花,甚至聖靈。
房間裡仍燒著壁爐,暖熱如同初夏。結束之後,洛倫佐伏在他懷裡靠了一會兒,隨即撿起了他的斗篷。他重新點亮了那盞燭燈,走到珀爾修斯面前,身體前傾,手指輕柔而小心地撫過雕塑的臉頰。在他身後,喬萬尼坐在床邊:「快要完成了。也許就在這一週……」
他忽然說不出話了。
在他面前,洛倫佐微微仰起頭,捧住雕塑的臉頰,將一個吻落在了石像蒼白的嘴唇上。
這個吻與愛/欲全然無關,更似於一次致禮,是生者中的偉大之人對英雄獻上的至高敬意。他的目光中有這麼多的珍愛與欣悅,彷彿面前的是一尊舉世罕見的寶物。斗篷滑了下來,洛倫佐赤/裸地站在原地;互相凝望著的、赤身裸/體的愛人與傾注了他全部心血的雕塑,這個畫面是如此美麗而震撼,使得這個吻比落在他唇上更令他驚心動魄。
即使是喬萬尼本人也是第一次發覺——原來他的珀爾修斯與洛倫佐是相像的。身量與面容相彷彿,一樣的年輕、修長、俊美。他並非有意而為,也許只是當他想要傳達「美」時,便自然汲取了心中這個概念所象徵的形象。
他站在原地,手指微微蜷起。
「他真美,」洛倫佐嘆息著。他走回床邊,喬萬尼銜住他的嘴唇,一個漫長的、灼熱的吻。
「聖周——就在下個月,」洛倫佐環抱住他,「就讓它在那時出現在人們眼前吧。會有一個盛大的典禮,我們希望它能讓所有人都記住美第奇的貢獻……它會成為人們前所未見的奇蹟。然後,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
喬萬尼沒有說話,只是拉起他的手,吻了吻他的指節。他的嘴唇印在那枚戒指上,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