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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重寬遲疑地望著她,“姐姐的意思是?”
扈夫人道:“我問你一句,倘或姚家母女含冤自盡了,沈潤可會受牽連?”
“那是當然。”扈重寬道,“還未定罪便收押,必要確保人犯安全。女子押入男囚大牢本就是不應當,若上頭怪罪下來,恐怕落不著好處……”他漸說漸慢,頓下來覷她的表情,她眉眼間有肅殺之氣,看得他心頭一跳,“姚家母女未必有自盡的打算……”
“那就想法子讓她們‘自盡’。大節下的,軍營裡駐防必定鬆懈,那些獄卒也無心看守,偽造出她們自盡的樣子,不會太難。”
扈重寬被她的大膽嚇著了,“姐姐,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啊。”
扈夫人一哂:“我知道人命關天,可咱們這麼做是在自救,再等下去,沈潤會來尋你和重良的麻煩,到時候咱們毫無招架之力,扈家會變成下一個謝家的。”
然而扈重寬還在猶豫,不知道這樣鋌而走險,究竟值不值得。他六神無主,在地心茫然踱步,看看這眼神哀懇的姐姐,再想想自己未卜的仕途,人命其實在武將眼裡,並不像一般人看得那麼重。尤其經歷過大小戰役的,當年橫刀立馬的歲月經歷過了,想辦法要兩條人命,似乎也不難。
他在盧龍軍日久,要說各衙各部,甚至比沈潤更熟。那些獄卒裡頭,多的是壯志未酬的生兵,畢竟參軍並不是為了做這種下等差事,一旦有調動的機會,誰不願意爭取?
他找到了初一換崗的麻三,請他吃了一頓酒,說明了自己的目的。他也想過,若是麻三推辭,那這事就作罷,誰知守獄的都是腦袋別在褲腰上的兵痞,麻三先是委婉表示沈潤送進來的人,要殺得冒大風險,隨即又話鋒一轉,笑道:“小的也不求謀得一官半職,人死了,我倒調出牢房,白叫人懷疑。這樣吧,團練賞幾個酒錢,容我還了賭帳好好過個年,這事包在我身上。”
扈重寬的氣鬆了一半,回去和姐姐商議,扈夫人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交給他,那動作神情,沒有半分猶豫。
也罷,開弓沒有回頭箭,他把銀子送到麻三手上,又同他重複了一遍,“這事不論成敗,都要守口如瓶。別忘了你還有妻兒老孃,不為自己,也要為他們想想。”
麻三兩指夾過銀票,燈下獰笑道:“受人錢財與人消災,團練只管放心。”
後來等來了訊息,姚家母女一死一傷,這可不是好預兆,萬一姚夫人醒了指證兇手,那大事就不妙了。
扈重寬慌忙派得力的小廝去找麻三,可惜到處尋人不見,扈夫人怔怔坐在那裡,腦子裡轉得走馬燈似的,“會不會是沈潤謊稱姚夫人沒死,誘麻三上鉤……”
話才說完,一隊班直闖了進來,不由分說將他們姐弟押解起來,寒聲道:“扈團練新禧啊,殿帥有令,請團練上殿前司衙門喝杯茶。”
全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眼見丈夫被人押走了,二奶奶拍腿嚎哭:“這個娼婦,喪門星!敗壞了謝家又來敗壞孃家,蒼天啊,二爺……二爺!”一直追出去,撲倒在門前的直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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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堂上鴉雀無聲,聽沈潤慢慢說完,聖人切齒:“婦人之惡,惡起來真是叫人膽寒。那姚夫人眼下是死是活?”
沈潤道:“回聖人,母女皆已斃命,臣若是不放出這樣的訊息,無法令真兇現形。”
姚紹像被雨淋壞的泥胎,原本以為至少夫人還活著,原來卻是沈潤的障眼法罷了。他垂著袖子喃喃:“難怪……難怪不讓我見夫人一面……”
沈潤轉過身去,向姚紹叉手作了一揖,“姚夫人母女雖確有害人之實,沈某也還是要向少尹賠罪。按律,她二人不過是杖五十,徒三年的罪責,如今竟丟了性命,沈某很覺愧對少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