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唔了聲,“怎麼處置?自然是笑納。”
清圓心頭跳得隆隆,既是憋屈,又覺憤然,握著拳道:“謝家這麼待我,我何必再為他們求情!殿帥只當我沒有來過,你也可以省了麻煩,袖手旁觀。”
小姑娘很有決斷,他回過頭來讚許地望了她一眼,可這麼說洩憤還可以,當真卻不能夠。
“你終究是謝家人,既沒從族譜上除名,也沒從官府名籍上摘出來,如果謝紓犯了死罪,謝家滿門入罪,你也無法置身事外。”他攏著袖子從花樹下經過,忽然站住了腳,低頭問她,“你聽過連坐麼?闔家女眷為奴,男丁充軍。”
清圓怔忡著,知道他必是想起了沈家從前受過的苦。
茂盛的木蓮樹下掛著一盞帛燈,正懸在他頭頂上,他站在那片淡淡的光暈裡,抬手把身後披拂的頭髮挽到胸前,然後翻開領褖讓她看,“看見了什麼?”
清圓吃了一驚,在他後脖頸上發現了一枚黥印,圓形的圈子裡,以墨刺了一個充字。天長日久,墨痕逐漸變成深藍色,但點點針刺的軌跡依舊清晰可見,縱是再滔天的富貴,也抹不掉這段屈辱的歲月和醜陋的印記。
那雙鹿一樣的眼睛惶惑地看著他,他笑了笑,“原本應該刻在臉上才對,那時候聖人暗暗塞了銀子,請他們手下留情,才沒有讓我破相。你瞧瞧,一旦入罪,就是這樣光景,就算能僥倖逃脫,你一個小姑娘,孃家垮了也不是好事。”
清圓仍舊兀自愣神,視線落在那片黥印上無法移開。他察覺了,原本要闔上衣襟的手頓住了,嗯了聲,“沒看夠?”邊說邊把肩頭拉低,衝她眨了眨眼,“這樣呢?這樣你可喜歡?”
一個大男人,衣衫不整露著肩,到底不大雅觀。清圓赧然看了兩眼,也感慨殿帥骨相與色相俱佳,但他的身份明擺著,雖然是在自己府裡,叫人落了眼也不好。
她紅著臉,伸出兩根手指,把他的衣領往上提了提,“別這樣,仔細著涼。”
他眼波流轉,笑意更盛,倒也不執拗,她替他掩上,他便重整了衣衫,將頭髮撥到身後。
清圓不敢看他了,覺得這人簡直怪誕,穿上甲冑是凜凜的武將,摘下兜鍪放下頭髮,卻比那些精緻的貴公子還風流三分。
有些人顯然美得很自覺,也愛借美猖狂,花樹、帛燈、清雅的面龐……他的手指移過來,還帶著一段髮香,輕輕撥了撥她耳垂上搖曳的小墜子,啞聲道:“你戴這個,很好看。”
清圓慌忙捂住自己的耳朵,讓了讓道:“咱們還是言歸正傳吧。”
他有些失望,怨她接不住他的多情,四姑娘太中規中矩了。於是抱著胸偏過頭,傲慢地說:“讓我想一想,剛才說到哪兒了。”
“說到要不要救謝家。”她好心地提點了一回。
他乜了她一眼,“哦,受人錢財與人消災,何況這回不是錢財,是你,自然要救。再說我還指著立功加封節度使,好替我的夫人掙誥命呢。”
對啊,險些忘了,他有了要迎娶的人,再也不會等她點頭了。
說難過,是有一些,心裡酸酸的不是味兒,只是不好說出口。他要謀劃一個未來,那個未來裡有她在,便是最大的尷尬。穆家姑娘到底沒做錯什麼,將要定親的當口,被她橫插一槓子,豈不也會慪得如她撞破李從心一樣!
她悄悄嘆息,斂神掖起了手,那個莊重端穩的四姑娘又回來了,淡聲道:“殿帥成全功名之餘能搭救謝家,那是再好不過,像你先頭說的,謝家一敗塗地,於我也沒有益處。只是老太太拿我孝敬殿帥,我不平得很,到底我是個人,不是什麼貓兒狗兒,不能這麼任人作踐。”
他倒也心平氣和,“我知道四姑娘一身傲骨,不肯受人擺佈,可你在幽州無親無故,又剛同丹陽侯府解了婚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