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總管走至兩個人面前,皮笑肉不笑的道:「怎麼,你們是不是不想要嘴裡那根舌頭了?大少爺的舌根也是隨便能嚼的嗎?」
「不敢不敢,我們沒有說大少爺的壞話,我們冤枉……」
那兩個僕從「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低著頭瑟瑟發抖。
老總管不耐煩的看了地上兩人一眼,道:「行了,別動不動就跪來跪去的,現在可不興那一套了。」
兩個人立馬就不敢跪了,抖著身子站了起來。
老總管說:「罰半個月工錢,漲漲記性,以後把嘴閉嚴實了。」
老總管走了,那兩個人站在原地,互相攙扶著,嚇得渾身虛軟。
老總管十歲就被買進宋府,現在已是六十七歲的年紀,他在宋府生活了五十多年,是除家主外,說一不二的存在。
甚至……
有時候,家主還要聽他的話。
所以他們都害怕老主管。
老主管忠心的從來不是宋家主,而是那死去的大夫人梅心,連帶著的,他那一顆心自然向著大夫人留下的唯一孩子。
離了竹林,老總管徑直去往挨著後山的一處幽深小院,還未推開門,一股厚重難聞的苦澀藥味就順著圍牆和門縫鑽了出來,如同無形的毒獸,張牙舞爪的攻擊著老總管的嗅覺與味蕾。
他輕輕推開大門,一蒼白病弱的青年身穿白玉色長衫,正躺在院中曬太陽。
「大少爺,你怎麼不在屋子裡面待著,小心別吹了風受涼!」
老總管急急跑進了院子裡。
蒼白的青年睜開眼睛,對老總管和和煦的笑道:「外面天氣這麼好,憋在屋子裡多可惜。」
老總管看著宋淮青那張臉,總能從中看到大夫人的影子,大少爺隨了自己的生母,有一張極好看的臉,只可惜現在這張臉面無人色,蒼白如紙,若不是看習慣了,乍然叫人看到,說不定還會以為是哪個誤入陽間的陰鬼。
尤其是那雙眼眸,漆黑無神,透不出半點光亮。
可老總管總有一種錯覺,對方是看得見的。
因為宋淮青說話的時候,總能面朝對他講話的人。
老總管湊近了他,低聲道:「得了訊息了,二夫人從北方物色了一個女子,要帶回來給您當新娘子,要不要我找人半途……」
老管家的話語隱沒於微風之中,宋淮青半闔著眼睛,一副沒有力氣的模樣。
五年前,他從海外留學歸來,本準備接手家中事務,大幹一場,也讓父母早享幾年清福。
熟料天不遂人願,一回到家就得到了母親去世的噩耗。
他脫下一身西裝,為母親披麻戴孝,整夜守在靈前,無數次夢到自己的母親,他無法從這種失去親人的悲痛中脫身,直到直母親下葬,才重新打起精神來。
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家中多了一個新人,他的父親又娶了個姨太太,宋家那些人全都管她叫二夫人。
他直覺母親的死沒那麼簡單,便想查明其中緣由,結果尚未行動起來,就直接高燒病倒了。
這場高燒來得蹊蹺,燒得他昏昏沉沉,無法下地行走,一天的大多數時間都處於頭疾發作的痛苦之中。
宋家人找來了最好的大夫、甚至找來了最好的大師,結果無一奏效。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好幾年,才勉強好轉過來,而他一走出幾年都沒離開過的房間,就被告知,他的病情之所以好轉,是因為宋老爺和二夫人為了給他治病,從外面為他娶來了命格相和的女孩子治病沖喜。
宋淮青只覺可笑,他躺在那裡,每日清醒的時間不足半刻,身體虛弱,不良於行,唯一那點清醒的時間,還全都用來灌藥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娶了好幾個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