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達時,他已經等在那裡了。
淡薄的橘色夕陽下,他靠在馬路旁的黑色轎車上,正在抽菸。
柔軟的黑色髮絲在微風裡拂動他白皙的額頭,無論何時從任何角度看去,關佑都有一種獨特的奪目氣質,安靜無聲的吸引著旁人目光。
之前通電後安顏然並沒有馬上離開畫廊,等該做的該整理的都一一完畢,才一路腳步緩慢的朝約定地走去。她晚了近一個小時,而他一個催促的電話都沒有。等待彷彿是天經地義的。
從前不是這樣的。從前他從沒有在女生宿舍樓或是教室外等過她。每次都是她去男生宿舍或者畫室找他,等他結束手裡的事,再一起去吃飯或是約會。
有時他忙,她便要等很久,或是到了最後乾脆自己去食堂把飯菜給他買來。
對於這種女下男上的戀愛方式,小茹曾經玩笑著鄙視,說女人天生是該被寵的,她如此寵著他,他早晚變壞跟人跑。
那時聽著這話,她總搖著頭甜蜜的笑。學校裡喜歡他的女生這麼多,主動倒追的也不是一個兩個,而他從不會做讓其他人誤會的事。
那時如此堅定著去相信,卻不料後來竟一語成讖。
“等很久了?”安顏然上前,主動拉開車門,“抱歉,工作室事務多。找個地方邊吃邊說,我晚上還有事。”
他隔著車子看了眼她神態淡漠的臉孔,掐了煙上車。
晚餐地點是安顏然選的,一家生意極好的火鍋店,包廂已經沒有了,他們坐在大堂,周圍都是吵雜的人聲,中間是熱氣蒸騰的火鍋,顯然並非談話的好地點。
事實上,她根本也沒準備和他談什麼。她所要到達的,無非就是這種單獨見面。
“畢業這一年,你都在畫廊做?”他執著筷子,目光始終籠在對面的人身上。
“是啊。”他不吃,她卻筷子動的飛快,又涮羊肉又涮牛肉,片刻就吃的嘴唇紅豔。
“換工作的事,我不知道高菲是怎麼和你說的。其實她的工作室才開,短時間內對你不會有太大幫助,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
“抱歉!”安顏然勾著唇打斷他的話,墨黑的瞳仁緩緩上移,最後落定在他臉上,“我想你誤會了,當高菲的助手,完全是我自願的,這裡面並沒有你所以為的那種情況。我覺得這份工作很好,她既有才華又有能力,我相信成功是早晚的事。”
“小然——”他低低嘆息。
“倒是你——”她再度打斷他,唇邊的笑意更盛了,“關佑學長,你現在應該比任何人都瞭解她的脾氣。小然這種稱呼,以後還是免了。像今天這種見面,之後最好也儘量避免。你已經對不起了一個,難道還想對不起第二個?”
瞥見他眼底瞬間流露的黯淡,她握筷的手指不自覺緊了緊,唇角的笑意斂去幾分,她取過餐巾紙擦嘴,緩緩道,“我覺得,既然事過境遷,有些話就不必再說了。大家現在都有各自的生活,這樣很好。”
這樣很好。
熱氣瀰漫的餐桌,令彼此的臉龐都有些模糊。這一刻,安顏然在心底感謝這瀰漫的熱氣,“這樣很好”這種只有偶像劇聖母才會說的破爛臺詞實在不適合現在的她。
她可沒把握在光線明澈氣氛安靜的西餐廳用完美神態說出這話,這裡的喧雜和熱氣,恰到好處掩蓋了她那並不怎麼明顯的咬牙切齒。
“這樣很好?”他重複她的話,終是挪開了長久停留在她臉上的目光,“是啊,你覺得很好就行了。”
晚餐後,他問她去哪。
“不用送了,就這樣,今天謝謝你請客。”安顏然取出手機看看時間,朝最近的公車站走去。
直到上了公車,經過火鍋店門,那輛黑色的車子依然停在街旁沒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