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老婆的爹爹將沒了孃的倆孩子挪進自己的窩,一大兩小偎著爹爹,龍樓鳳閣裡,突然就多了幾分俗世裡的煙水氣。
一歲的太子換尿布, 三歲的公主找孃親,紫宸殿裡的宮娥各個挨不上手,年輕的帝王焦頭爛額, 這般心力交瘁的時日過了半年多,太娘娘那裡接上了手, 皇帝這才能專心治國。
喪婦長女!
誰不想有孃親?便是當下, 霍曲柔有什麼旖旎的心事,便可以同齊貴妃商量, 她呢?同誰哭去?
她也想有孃親啊。
霍枕寧冷眼看下去。
宮燈搖曳, 眼前二人跪地拜倒,只餘瑟瑟的脊背。
周遭的貴婦人,無論品級, 皆跪倒一片。
齊貴妃聞訊趕來,不願同這個刁蠻跋扈的公主起衝突,只默默地令人叫了那些貴婦人們起。
璀錯將心比心,想到自己不僅是喪婦長女,還是沒爹沒孃的,眼淚便一徑地流了下來,她拿帕子抵著下巴,聲音沙啞而哽咽。
“……殿下幼時乃是天子親自撫養,之後便由太娘娘教導養育。孟姑娘,你這句喪婦長女不僅僭越,更是惡毒至極。”
璀錯自小柔弱,寄居宮中,見人便是三分笑,心腸是十分的單純柔軟,此時說了句惡毒至極,已是她說過的最狠的話了。
那伏在地上的孟九如聽了璀錯之言,卻輕輕地直起了身子。
她斜睨了一眼身側的齊國公府的三夫人,眼睫微動,輕聲道:“殿下明辨,這一句惡毒之言並非出自臣女之口。”
那齊國公府的三夫人程丹宜聞言抖了一抖,不敢置信地直起身子,看了孟九如一眼。
孟九如不為所動。
上頭那個人,她恨之入骨。
憑她生在帝王家,便可搶人親事?
此刻她居於人下,心中滿是不甘。
如今落入她手,她定不會放過自己,倒不如先將自家擇乾淨,推在那傻唧唧的三夫人頭上——橫豎她只是在她耳旁說了這句話,誰讓這三夫人嚷了出去的?
程丹宜出自武將之家,最是沒心眼的一個,此時見孟九如撇的乾乾淨淨,心頭恨的想把她給撕巴撕巴活吃了,抬頭便道:“殿下乃是萬金之身,臣婦一家忠烈,又怎能出此惡言,實在是將才孟姑娘附耳說來此言,臣婦大為震驚,這才愕然反擊。”
璀錯在一旁點頭,為嫂嫂分辨:“殿下,將才三嫂的確說了句,你怎能說這般戳人心窩子的話。”
霍枕寧向來不在人前哭,此刻心頭惡念迭起,她端坐在那椅上,眉目間星辰不動,頹氣極了。
“她說什麼了?”
公主問的怏怏,程丹宜心淺的像片乾涸的泥塘,張口便答:“孟姑娘說,外頭都傳公主嬌縱跋扈,常常以勢壓人,驕奢淫逸,正應了那一句話‘喪婦長女不娶、無教戒也。’”
璀錯哎了一聲,心中直為三嫂著急:三嫂子呀三嫂子,你怎能又將方才那話又重複一遍,沒見這周遭多少貴婦人呢!這明日一定會傳遍帝京的呀!
孟九如卻柳眉輕挑,心下意得。
這武官出身的,就是一個字,蠢。
霍枕寧被程丹宜的這段話給刺痛了。
心裡像刀割一般。
她知道她名聲堪憂,卻未曾想,在外頭竟是這般不堪。
她的臉色又凜冽了幾分,眼見木樨急步而來,她再也忍不住,偷偷地紅了眼眶。
“掌嘴。”她懶懶散散假做不在意地吩咐下去,卻見木樨嘴唇微張,用嘴型告訴她:不可。
那小內侍已然上前,不由分說地捏住程丹宜的臉頰,一巴掌便狠狠地招呼了下去。
程丹宜委屈至極,眼淚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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