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數以萬計的百姓皆進了城——雖然死傷了許多,但到底是活了大部分人。
北蠻人卻也漸漸的逼近,禁軍和雲州輕騎見百姓們皆已進城,姜鯉高聲下令回還,調轉馬頭,往雲州城門裡奔去。
北蠻人追的緊迫,禁軍同雲州輕騎奔的迅疾。
那些搶先進了城的閒漢們,在城門下嚷起來:“快把吊橋拉起來!蠻子要來了!”
霍枕寧還沒有出聲訓斥,卻已有人怒斥:“狼心狗肺!把你扔出去才好!”
於是,百姓們的聲音越來越大。
“將軍們,快跑啊!”
“我們為將軍拉橋!”
姜鯉已然渾身是血,而那兩千人的禁軍,似乎少了許多人……
他一手執韁繩,一手拿長/槍,赤色的血和甲融在一起,英俊的面龐上鮮血如注,眉宇間滿是堅毅。
他的身後是騰騰的煙塵,呼喊著的北蠻人……
沒來由的,霍枕寧的眼睛溼潤了。
當禁軍和雲州輕騎的最後一個人踏上了吊橋時,雲州城城門上下,齊刷刷地,都長舒了一口氣。
如釋重負。
城牆上的投石器開始向著那些北蠻人投射石塊,這些北蠻人,原本就是來掠殺的,見得不著什麼好處,又死傷了大部,皆調轉馬頭,揚塵而去。
霍枕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顆心落了下來。
姜鯉渾身是血,步履遲緩,腳下軟的像是踩在泥地裡,深一腳軟一腳的,每一步都走的沉重。
他行至公主的面前,行軍禮,語音喑啞。
“公主,臣,幸不辱命。”
說完,他像是完成了什麼樣的使命一般,眼前亮光交替,明明暗暗,忽得便神志盡失,一頭栽在了霍枕寧的眼前。
身邊的兵士簇了上來,身後傳來雲州守將歐穆賢急促的聲音:“快,快帶將軍帶去歇息,叫鬱大夫過來!”
霍枕寧此時精疲力盡,輕輕揉了下眼睛。
木樨和蘭槳扶住了她,霍枕寧望著姜鯉被架走的背影,抽泣道:“我沒聽清楚,幸不辱命這四個字怎麼寫的?”
木樨失笑,在她白嫩柔軟的手心,寫下了“幸不辱命”四個字。
“公主,姜鯉聽您的話,活著回來了。”她感慨道。
霍枕寧點點頭,心頭有暖意融融。
這裡是城門洞裡,烏泱泱的全是人,可是所有的百姓都鴉雀無聲。
便是連那些滋事的閒漢都閉上了嘴。
姜鯉和那些禁軍拼死護衛他們的情景,震撼了他們。
眼前的少女有著一張嬌滴滴的面容,語音清若嚶鳴。
這便是戲文裡端坐樓臺的公主娘娘?
不應該是雍容華貴,慈眉善目的樣子麼?
可是眼前的公主娘娘,像個精瓷做的娃娃,每一寸都精緻的不似世俗中人。
不施粉黛,卻肌膚勝雪,未有描眉搽腮,卻蛾眉皓齒、唇紅似血,發若黑夜。
百姓們看的真切,心裡又是敬又是怕。
便是公主娘娘身旁的女官,都生的如詩如畫,像是畫裡走下來的一般。
霍枕寧沒心沒肺——若是旁的姑娘被人這樣盯著看,早就又羞又惱了。
可她不然,驚慌之後的平靜,讓她志得意滿。
她笑眯眯地環顧了一圈,眼睛落在了每一個人的臉上。
這便是大梁的子民。
每年的上元節,她都會隨著父親在東內門的城樓上,與萬民同慶。
帝京的百姓,臉上都掛著融融的笑,愜意、知足。
可這些邊陲的百姓們,不一樣。
他們的臉上有茫然,有劫後餘生的驚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