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光線充足,一個斷手斷腳,奇形怪狀的男子躺在床榻上,而椅上也坐了幾個人,有的不過幾尺長,還沒有桌子高,圓滾滾的身子上頂著大腦袋,看臉卻是成人的模樣。
霍枕寧心中砰砰跳,縮回了腦袋。
阮孝沉著聲回稟:“這些人都是打小時候被拐帶出來,有的被砍斷了手腳,牆壁,著在街上乞討,有的是自幾個月大起,就裝進罐子裡,只留頭在外面……說起來心酸的很。”
霍枕寧關心他們的起居,仔細問道:“……你領人將他們救回來,是功德一片,只是一定要小心,請郎中給他們治治傷,將養將養。”
阮孝拍著胸脯道:“奴婢是您養的一條忠心耿耿的巴兒狗,普天之下,誰敢阻攔我?”說罷回想起那日他領了人,騎了高頭大馬去夜市救人,被那柺子圍住,他威風凜凜地報上家門:“某可是江都公主的家臣,誰敢上前,第一個打死!”
這話一出,再無人敢與他爭鬥,痛痛快快地將人領了回來。
薛芳卻在一旁勸誡他:“……你這般囂張跋扈,縱是做好事,落在旁人眼中,也要給貴人惹來麻煩。”
霍枕寧知曉這阮孝一向俠義,不願意打消他的積極性,讚賞道:“本公……我怎麼會怕麻煩?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她轉頭吩咐蘭槳遞過來一個錦袋,又道,“這裡有一千兩的銀票,是我給你們一年的餉銀,只一點,不許剋扣養幼院裡的花銷。”
這便叫做高薪養廉吧,璀錯一笑,道:“還不把這月餘的賬簿子給貴人瞧瞧。”
陳玉琴早備好了,奉上來給公主敲,霍枕寧煞有其事地捧著賬簿看了老半天,抬眼與璀錯會心一笑:“呵呵,果然和我之前料想的一樣,還是看不懂。”
璀錯扶額,接過了賬簿仔細看了起來,良久抬起頭,細緻道:“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地方,我原想收容這麼多孤寡幼弱在院中,開銷一定很大,眼下看倒也寥寥。貴人在西郊的一個農莊的出息便足以養活,不至於用到那江都城三百里的農莊。”
霍枕寧見這麼省錢,心下高興極了。
“……陛下如今正在各地建養幼局,一應開銷皆有朝廷撥款,屆時咱們便是行業頂尖,業內老大,阮孝,你好好的幹,說不得就能做個全國總院頭。”
阮孝是個有大抱負的,聽了此言,激動地跪下便磕頭。
“奴才自然是一門心思跟著貴人幹,好好幹!”
後頭圍著的少女們見氣氛歡快的很,有幾個便上來給公主磕頭。
“貴人菩薩心腸,給了咱們安身之所,給貴人磕頭了。”
這些少女兒童並不知曉,自家所處的養幼院是公主所開設,只知是一位貴人,此時大著膽子去端詳霍枕寧,貴人團團臉,午後的日光曬在她的面頰上,暖融融的,還有些稚氣未脫的樣子,眼睛卻是清透的很,像籠著一譚深幽的碧水。
她們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孩子,乾淨、輕盈,美麗的像九天上的仙女,不惹纖塵。
霍枕寧叫她們起,笑盈盈地讓蘭槳抓糖給她們吃。
“你們只管住,若是想還家的,院裡出盤纏,不想回還的,便在帝京住下,日後自有阮院頭安排出路。”她又去吩咐阮孝,“今日我高興,去稱個幾十斤糕點糖霜回來吃。”
阮孝無有不應,於是午膳便是在這養幼院中進了,吃罷了午餐,便有蘭槳等人服侍著公主及鄉君小憩片刻,霍枕寧自來都是錦衣玉食,這養幼院的環境她哪裡睡得下,撐著腦袋坐了一時,璀錯知曉她的習性,細聲道:“這左近便是齊國公府,我的臥房雖不及你那裡舒坦,小睡倒是可以的,你不若同我回府吧。”
霍枕寧斬釘截鐵地拒絕她:“哪有這樣的規矩。”
璀錯掩口笑她:“這時候又講什麼規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