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還在繼續,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過來,對於從天而降的大皇孫,太子唯一的嫡子,沒有一個人不想了解。
“阿彥十四歲來我們家,不過那時候他已經識字啦,聽他說,是他一人在村子裡,白日閒來無事就去村口的老秀才家聽課,老秀才是個好心人,見他好學也不趕他,還會放了學後,教阿彥在沙地上寫字。”
阿蠻剝了一顆花生塞進嘴裡,沒去看上方那些長輩的神色,自顧自說:“阿彥剛來我家的時候,又黑又瘦,比我還小呢,他卻說比我大三個月!我可不服氣,問他,‘你長得比我矮,力氣沒我大,怎麼可能比我大?’阿彥說,‘我生辰的確早了你三個月,不過你我同齡,你要是不願叫我哥,可以不叫’。”
阿蠻扔了花生殼,嘖嘖:“我家阿彥從小說話就慢條斯理的,可能真的是天生狀元相呢,當時我只見過趙員外的小公子是這樣說話。”
上頭其他人什麼心情不得而知,皇后以及皇后身邊幾乎沒什麼存在感的太子妃皆神色動容。
阿蠻遠遠望了她們一眼,繼續說:“他這樣大方,就顯得我很小氣,我就說‘你的生辰不準,咱們不能按照這個來,但你進了我家就是一家人了,以後我們不分大小,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從此,我叫他阿彥,他喊我阿蠻,我們就不分長幼一起長大了。”
賢妃輕柔地笑了一下:“令尊能將半大少年帶回家中養育,實在是熱心腸的好人,只是做屠戶不輕鬆,西市開市那麼早,令尊起早貪黑生活不易,阿蠻和大皇孫在家中時,是不是經常幫父母做事?”
阿蠻往嘴裡塞了一顆花生,正吃著,來不及說話,就點點頭。
太子妃臉上立刻露出心疼之色,皇后也垂下眼輕輕拍著太子妃的手背。
阿蠻的聲音響起:“阿彥喜歡唸書,我爹背了一整個豬前腿去了鎮上的夫子家,請夫子收下阿彥,那年我們十五歲,我可以一個人殺豬了,阿彥則能天天坐在學堂裡上課。每日清晨,天未亮,我們一家都會起床,阿彥起得比我們都早一些,提前給我和阿爹燒好殺豬的熱水,我們吃了早飯就能立刻動手。殺豬時,阿彥就站在屋簷下藉著微亮的天光念書,等到天亮了,阿彥溫習完功課,我和阿爹也收拾好了豬肉,然後我們一家人一起出門,阿爹推板車去西市,我和阿彥坐在車上,半途經過夫子家正好送阿彥上學。”
阿蠻將市井小戶人家的生活說得活靈活現,一幅普通人家努力生活的畫卷徐徐在眾人眼前展開,勤懇的小書生,殺豬的嬌娘子,一家人相扶相持和和樂樂。
然而在皇宮的權勢名利場,這樣的場景展現在眾人眼前,不同的人感受便不同。心善的覺得這家人日子過得其實不錯,踏踏實實有奔頭;勢力的,心底看不起阿蠻和蔣彥,早早就帶上了有色眼鏡;敵對的,心底嘲諷;漠不關心的,無動於衷……
真正能被阿蠻的話牽動所有心神的,只有失而復得親子的太子妃,還有白髮蒼蒼的皇后。
太子妃聽著阿蠻充滿活力的聲音,眼前彷彿出現了兒子天不亮就起床燒水、借天光背書的小小身影,雖然身處逆境,卻不卑不亢,憑藉著自己的優良品德被屠戶家收養,又努力上進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二皇妃突然出聲,向著下方看過來:“你十五歲便能一人殺豬了?”
阿蠻挺起胸膛,對上二皇妃的視線驕傲地說:“當然了!阿彥背書要安靜,我還能用最快的速度趕豬上架,不讓它吵到阿彥呢!”
二皇妃被她這話逗笑,這是她今晚頭一回笑開,原本英氣的容貌隨著這一笑頓時柔軟,阿蠻發現,二皇妃其實很漂亮,只是年紀上去了,又似乎常年冷臉,顯得十分刻板冷硬。
阿蠻是個心直口快又嘴甜的人,到了這宮裡也絲毫不改,罵人的話可能會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