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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下班時分,教委家屬院裡的人漸漸多起來,楊校長要開車去接女兒放學,此刻還沒有到家,齊志媛趕著在廚房裡準備飯菜,聽見門鈴聲響便快步走出來,從貓眼看見樓道里兀然站著的彭然,急忙往圍裙上擦了擦手,開啟大門。
“小然,你怎麼過來了?”一邊說著,一邊把他拉近家門,末了還不忘探頭觀察一下走道里的動靜,就算沒有老楊的叮囑她也曉得現在是個草木皆兵的時候。
彭然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回頭看見她有些緊張的動作,心中不禁歉然,“齊阿姨,我過來的時候戴了帽子的,應該不會被人認出來。”
打量著面前男孩不打眼的t恤和牛仔褲,以及他揉弄在手中的棒球帽,齊志媛稍稍鬆了口氣,“不是讓你在酒店裡等訊息嗎,這邊楊叔叔和我都會幫忙想辦法的。”
“謝謝你,齊阿姨,這次真的麻煩你們了,”彭然下意識地舔舔嘴唇,覺得接下來的話有些難以開口,“我今天去火車站接人,正好看到曹伯伯他們一行去s城……”
“小然,阿姨不是要你沒事別到處亂跑嗎?還去火車站那麼個打眼的地方,”齊志媛皺了皺眉頭,自顧自地說起來,“你以為戴頂帽子就認不出來了?這次過來的都是中紀委的人,人家幹什麼吃的?如果他們真想找個人,就憑我和你楊叔叔是絕對藏不住的,咱們現在只能夾緊尾巴做人,等風聲過了再想辦法。上次你跟報社的那些人聯絡,我不是已經講過這些道理了嗎……”
彭然默默地聽著中年婦女特有的囉嗦與多慮,不過他也很明白,只有真正關心自己的人,才會在這樣一個眾叛親離的時候,還能夠保持如此多的叮囑與擔心,大部分的人只會給他一個幸災樂禍的眼神,然後言不由衷地問一句,“沒事吧?”然後他再言不由衷地回答:“沒事。”再然後,皆大歡喜,該看熱鬧的繼續看熱鬧,該煩惱的繼續煩惱。
“總之,在這個非常時期,再謹慎小心都不為過!”齊志媛之前在高中教政治,喜歡按照嚴謹的邏輯體系說話,只是內退之後在家裡沒什麼聽眾,女兒進入青春期後,耳朵上多長出了一副隨身聽的耳麥,老楊當上校長後則更是懶得開口。幾個交好的牌友在一起雖然還能說上幾句,彼此之間的傾訴則遠遠勝過傾聽。
也許是因為職業的關係,李妍是所有牌搭子中最有傾訴慾望的,雖然在齊志媛看來,她的那些煩惱多有些自尋的意味。
女人之間的友情是一件很微妙的東西,裹挾了太多她們獨特的思維方式與感性態度:當有人處於相對優越的位置時,其他人往往會選擇與之保持距離,這裡面有七分的氣節,卻也難免有著兩三分嫉妒;當曾經的高人一等成了過眼雲煙,情意反而會比往日來得深厚許多。或許是因為她們的去了石家莊步兵學校,待到95年轉業的時候已是少校副團長,直接進了涼山市政府辦公室做科長,沒幾年便在省委組織部掛上了號。過硬的背景和傲人的家世,讓齊志媛時至今日都想不通,究竟有誰能動得了他。然而所謂“兵敗如山倒”,其實人倒臺不過也是一眨眼的功夫,甚至連背後的利害關係都沒來得及想清楚,便是敗局已定。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又叮囑彭然道,“小然,阿姨說你的這些話要往心裡去,知道嗎?”
“齊阿姨,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今天是事出突然,沒有考慮周全,以後一定會多加註意的,”少年乖巧地點頭應和著,接著說,“只是我看著曹伯伯被送上車,心裡挺不好受的。”
齊志媛的喉嚨哽了一哽,想起彭家母子這幾年來受到曹風杉的照顧著實不少,難得這孩子在自身難保的時候還能念著這份情意,心中頗為感慨。
想當年她們都還是大院裡扎著麻花辮的小丫頭,被學校組織歡送新兵入伍,只覺得卡車上一身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