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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有一個足跨少長陪伴在旁的故人,一定也會經常想一想,都不敢認他吧。
瞎子捻起那走街串巷用來吸引人注意的銅鑼——他們都管這東西叫“報君知”,還有一掛幡籠,造型像放大的糖葫蘆,從上到下四個大字:“一見有喜。”
嗯,抄襲的無常鬼的。
來找他算命的都是一些普通人,有得病的、有喪親的、有添丁的、有背運的,都那麼期期地看著他,彷彿那兩次擲六個銅錢的卦象,真能牽引著什麼祥運似的。
不過他大多數時候,都樂於揀些吉祥話說,畢竟是人就樂於聽好話。
那窄邊矇眼的黑綢——是一條抹額,尾端用金線繪著殺鬼紋,就是肅邪院常用的那個式樣。
將雙眼矇住,何必多看人世。
是什麼樣,早就知道了。
瞎子一如既往叮叮噹噹瘋瘋笑笑地在島上走了一圈,在大桃樹下鋪開自己的算命小攤,邊上還有個茶攤——用的茶很醇,但收錢極少。
“徐半仙,”步伐緩慢,一個蒼老聲音走到攤錢,“聽聞你卜卦頗準,可否為老朽演算一二?”
聽聲音那應該是北園書塾裡的樸老先生,整個流渡的人都知道他科舉不中的悲慘往事。
“徐半仙”揚唇笑了笑:“請坐。”
默然。
須臾,幾尺之外,經過的小孩看見老頭緩慢地福身按地,真的就那麼盤腿坐了下去。
兩人就像大混亂時代,禮崩樂壞之際,相對而坐的清談雅士——雅士都是很落魄的。
斜穿桃枝的陽光落在肩頭,分隔出一方小小的靜謐。
“來兩碗茶!”梁大爺粗獷道。
“哎,您請喝。”賣茶人笑眯眯的。
“今年日頭不錯,看來持鍾人這個傳承好啊,原來還以為傳給他兒子……肯定水貨……”
“是不是過兩天梁家要結親了,辦喜事啊!恭喜恭喜,哈哈哈……”
“嘖嘖嘖,我們新嫁娘,那叫一個出水芙蓉,你羨慕不來!”
閒談中徐半仙掃出三枚方孔銅錢:“請投,兩次。”
樸老先生腰背挺直——那是一個老年人能坐到最正的姿勢,臉上的溝壑都沉靜下來,一雙經常對徒弟很溫和的眼珠專注起來,幾乎是慎重地投了兩次。
他也沒問,瞎子為何以這種方式算命,想必是看過的事多了,也知道當閉上一感時,必定有更多東西在眼前浮現。
叮咚。
叮啪。
銅幣互相碰撞,落定。
“乾上震下,天雷無妄:元,亨,利,貞。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良久瞎子道,“天之命也,功名成也不成。”(注1)
“無妄。”
老頭沒有任何反應,不像很多人那樣馬上恍然大悟,或就地拜服。將這卦對應的傳解在心頭過了一遍,不知是喜是信地撥出一口氣。
“雖致禍,但必轉福。”徐半仙笑道,“施主何必嘆氣?”
樸老頭老眉一擰,搖了搖頭:“道長分明戲言,老朽已到這步田地,身後事早已註定。禍福都已不重要了。”
瞎子道:“傾注一生的錯舉,真還有必要去對它裁定對錯嗎?”
老頭靜了片刻:“道長所言甚是。”緊接著說,“眚之一字如此駭人——當年我上京以前,也有一位老道,給我算了一卦,那時卻是吉兆。”
“從心而已。”
一老一少似乎剔去肉眼,魂魄忽然一照面。
樸老頭眼中那股愁慮散去。
徐半仙調整坐姿,宛若關東大漢,嘚啵嘚啵:“其實呀,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可執念的?放開了發現也沒什麼,娶不到大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