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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不敢看這故人遺物一眼。直到他決心要沉入人世夢中,才在故居,將冰瓷飛甍放在那棵枇杷樹下的石棋盤旁,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了它一眼。
這一眼就如滄海吞雲,那樣念念而不捨。
冰瓷麻木而空洞的胸腔裡似乎有靈氣在戰慄,須臾,它聽到神明低而溫和地說:“我總覺得,我欠你一句告別。”它茫然地代誰受著這話,只覺得冷硬的軀殼裡有什麼正在成形。
那溫和的嗓音又轉向傷感:“……可我連你是誰都不記得。”它的身軀便被許多溫柔的光包裹住,渾身狠狠一抖——就像一株被塵世春風初次拂過的天山雪蓮。
就這樣來到世間。
心甘情願地被迫墜落。
……不記得嗎?
冰瓷彼時已被神明走過千山萬水的相思線打磨出來一個朦朧的雛形,身軀明顯是個男人,而臉龐精細冷豔,不仔細辨別,難以分出男女,只是極美。
它被丟在那裡,以有魂的雙眸看向世間的第一眼,只見神明的華光長逝於天際。
剛生出的魂魄引它跟了上去,山水奔湧間,錯汝的界碑一閃而過。它看見神明在天地之間天雷加身,正受四隻凶煞圍擊,獨力難支,心中極痛,竟衝破殺陣驀地撲上前去,接了一道兇猛天雷,小腿當即劈碎兩尺。
殺陣中央的神明低頭瞧見它,眼中微微一動,嘆一口氣,無奈道:“你有魂了。是我不好。”
他信手一揮,金光便將冰瓷拉到一旁,化為刀刃,極快地將它塑成了一具柔美的女兒身,臉龐也與前略有不同——只是改不了太多了。
她聽到神明如春水般清澈的聲音,在惡雷之中分外溫存。他道:“原也不該拿你當寄託,寄託不能,如今卻弄巧成拙,是我思慮不周……抱歉。既然已有魂,便許你個女兒身,往後紅塵萬里,自去尋個知心人罷。”
話音剛落,無數雷電便無情地落下,將最後一位神明獻於天地之間的神魂吞噬殆盡!
她在大劫般的地動中看見那澄澈而晶瑩的魂散為兩半,又兩半,調著那四隻凶煞的鼻頭,飛往她來時的方向,須臾便各自無蹤了。
最後一片和光同塵落地時,天地靜寂。
她是最後一片冰瓷,輾轉多日,棲身涼珂。
開天之陣剛佈下時,時想容自己是沒有意識到的。她只是發現禾火心沙是從自己身上抽出去的冰瓷。然後便發現這法陣的號令是早年神明放在她身上的——在她還未被賦靈的時候。
他想用這東西做什麼?如今他已不在了,這些力量還有用麼?
這些,時想容都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既然現在開天陣法的陣主是她,現在她可以用這些念力,那麼誰不用誰就是二百五。
鬼淵之中爬出了細細密密的陣法,與聖女堂內更小几圈的法陣相連。
神算通站在堂前,焦急道:“還差九十六隻,能行麼?!”
時想容袖口甩出冷風:“這要問你們了,何等蠢的出奇。其實偏想早死,不用把鬼帝招來,只管來找我!”
“什麼鬼帝?!”神算通冤死了,“他孃的根本沒看見過,只看見一個多管閒事的男的,擾了老子吃飯的興致!還搶了我一個娘們。”
刀疤虎跟道:“就是那代親王梁潮,都傳他是當今皇帝的私生子!有娘生……”
還沒罵完,時想容一鞭打出,地板爆開一道口子:“閉嘴滾!去把你們主子馱來。”
兩個匪徒怒氣沖天地爬出去了。時想容一掀裙子坐在陣中,看見另一邊藏著哀愛的玉琮逐漸發出微光,右邊則是一具少年的屍體,含著定顏珠,唇邊帶笑,就像活著的似的。
如果阿芙在這裡,她可以馬上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