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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不盡的鬼魂在斷壁殘垣中接受度化,支離破碎的身體一點點復歸完整。
梁陳眉目不動:“難為你一向東躲西藏,日夜操勞。”
這話口氣淡,但實則是在說前百年,白骨精多次出手,阻撓神鬼相遇的事。
彡握了一下拳——很像一個一半的謝罪手勢,然而寸步不讓:“上神,為了大局我的確做過些情理不合的事,但就您今日所作所為來看,我做的反而還少了!”
這話僭越到近乎冒犯,梁陳臉上並沒有太多表情,五官細微處卻幾乎是不怒自威。
“哦?你倒說明白。本座何等作為?”
彡似乎非常難以啟齒:“為了——一隻惡鬼!寫在風月亂聞錄上都不會有人信的醜聞!您知道千百年來第一階天因此做了多少回的笑柄嗎?您不考慮自己的聲名,也該考慮神族!諸神不惜以命相隕紛紛救世,難道就這樣讓神族的犧牲染上汙名?!那只是一隻鬼而已!鬼連七情六慾都沒有!談何真心?!從一開始他對您就是見色起意,那不知行蹤的九百年裡——”
“咻——!”
不知從何射來一支火亮長箭,勢如斷竹穿雲破日,咯的一聲就把喋喋不休的手爪連腕釘在了一旁的一棵歪脖子柳樹上!
那長箭箭羽爍亮如金,極盡燦爛地流融下來,比金烏的羽毛還要漂亮。險些粉身碎骨的彡一看就知道,這是典型的陽序神武的特徵。
白骨精氣的想造反,宛若死魚般彈動起來,還要再行汙衊,卻見梁陳側過臉,審視著它:“我當初起名十分貼切——你果然是片貨真價實的搜風巴掌。”
“……”彡相當憤怒,“您是被鬼迷心竅了嗎!?”
神明笑起來,方才人世好友給自己寫的信從腦海中掠過:“帝王乃人世陽序的核心,帝崩,本身就是不太好的預兆。”
彡不知他為何又正常了,下意識的停止了撲騰。
“千年前,道衡就算到了今日,這才布了迴天的籌劃。帝崩、地動、暴雨、嬰災、石像……甚至第三階天輕易向人間洞開入口,都是不正常的現象。背後就是第二階天的平衡快要崩塌了。”神明抬起頭,只見明朗的天氣之下,雲層像羊羔一樣潔白而濃密,“如今還看似無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您既然知道,為什麼還——”彡忍無可忍!
為什麼還回應那惡鬼的應召!?為什麼不按照原先的計劃,就那麼無聲無息地以一個醉倒人世的閒散王爺身份,無拘無束地糊塗赴死!?
那不是減免痛苦——不論是對他,還是對你——的最大解法嗎?
全盤佈局毀於一旦!就在你回應他的呼喚以後!你為什麼要再次回來?為什麼要以清醒的目光再次回到人世間,來面對這終歸覆滅的一切?你瘋了不成!?
梁陳似乎知道它在想什麼:“我們神族思考一件事,往往以規避風險為前提。如若不能給到誰圓滿確定,那麼我們不會許諾,話永遠不說滿,計劃永遠聽起來敷衍假大空,看起來好像許很多空口,但實際上為大多數人做事,表現形態只能是這樣。”
“但後來我接觸到另一種作風,用庸俗的人話說,叫做‘及時行樂’。有一天過一天,有一日朝暮,是一天永恆。因為明天充滿了無常和我們計劃中的重任,顧念大局就會錯過自己。享樂是儲存自我,鍾愛自己。這就是‘一隻鬼’告訴我的東西。”梁陳笑了一下,“我呢,一開始百思不得其解。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念了幾遍,但彡明顯感覺到,當他語氣變得低柔時,並不是對某件事那麼不解。一定是對某個人感到很困惑。
能讓神明駐足的人——
梁遠情不再多說,撣一撣衣袖,沒管戳在那當路標的白骨精,聲音輕快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