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張氏的證詞已算不得數,這個唯一的證人成了誣告,案子顯然進了死衚衕。
孫延召心情暢快,輕舒了口氣,已經開始幻想著離開牢房後,如何享受自由的生活:去豐樂樓上聽曲吃菜,眺望宮城;去大相國寺逛一逛每月五次的交易大會;又或者去勾欄瓦舍中看一看各種戲法表演。
總而言之,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高堂之上,胡化吉臉色陰沉,他深知沒有證詞就猶如無根之木、無源之水,又該如何定罪?如今四司齊審,最後的結果可不是自己的一言堂。
一旁的董平生瞧出了胡化吉的窘迫,他哪會放過這個機會,趁熱打鐵,輕聲道:“中丞,此有醫官程玄德所供之證詞,裡面清清白白寫著孫延召中毒昏迷,奄奄一息,中丞請看。”說著把證詞輕輕推到胡化吉的桌前。
胡化吉只低頭掃了一眼,就把證詞推到一旁,心中明瞭既然定不了罪,拖著便是,起身道:“張氏所證是否屬實還需細細查驗,她所見張龍兒夜訪孫府的時間更需重新確認,所以醫官程玄德供詞所述的日期還算不得數。依我之見,此案先暫且放下,等各司查驗完畢,又或尋得新的人證再開堂重審也不遲。”
這要是現代法庭遇到大案的證據缺失,休庭重審屬實正常。可在宋朝,都搬出了四司齊審,還拿不出個結果,在各自的衙門也都不好交代。
張希遜和陳光又對視了一眼,他倆認為胡化吉使出了拖字訣,就是在拉偏架,毫無公正可言。案子沒有人證、供詞就得一直耽擱下去,顯然沒這個道理。
二人雖心中憤慨,可卻無能為力,誰讓他倆人微言輕,只好雙雙一言不發,低下了頭。
張希遜出身要好些,從科舉入仕,沉浮十餘載才混得七品下的大理寺丞。而陳光又則是小吏出身,經層層補選才到今日位置,比起張希遜來還要難上幾分。
混跡官場講究的是“有靠山,少樹敵,多交友”。他二人出身寒微,沒有靠山,哪敢平白無故去樹敵,何況還是御史臺的御史中丞。兩人心中雖不願,可仍默許了先暫且擱置此案,再尋新的證據的說法。
而就在此時,突然案臺的另一側有人高聲:“不可!”,話音驚得他倆側過頭去,萬萬沒想到,董平生這老頭竟敢強出頭。
他倆趕忙衝著董平生眨眼,搖頭,各種暗示。可董平生卻假裝沒看見,對他而言,這也是鼓足了勇氣,這叫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趁著心中的這口氣還在,說道:“臺長,距案發已過半年之久,依我之見,恐難尋得新的人證。況且這麼下去總不是辦法,不如就當庭結案,還請咱們四司同斷此案,寫下判詞。”
胡化吉冷哼一聲,心道:說的全是廢話,難道我不清楚嗎?張龍兒,孫行友已死,張氏又有做偽證之嫌,孫府的下人們告主獲同罪。上哪裡去找人證?可即便如此,也不是你一個司錄參軍出頭的理由,膽敢仗著有趙光義撐腰出言頂撞。
他惱怒道:“混賬,今日四司齊審,本官身為御史中丞,自有定權,此案暫且放下,下堂!”說罷一拍驚堂木,嚇得董平生也不敢再說話。
而就在此時,堂下的大門走進一人,可來人離得太遠了,又揹著光看不清面容,正當眾人疑惑之際,此人高聲道:“中丞今日好大的火氣。”
“來者何人,膽敢擅闖禁地!左右還不快快把他拿下!”胡化吉振臂高呼,可眾衙役左顧右盼竟無一人敢上前,這才明白來者絕非常人。
待這人走近了些,董生平慌張地起身道:“府尹大人!”
孫延召聽到“府尹大人”四字也是一驚,轉過頭去,就見一年輕人款步而來。不用猜也知其是開封府尹,晉王趙光義。
趙光義今日並未穿官服,而是一身青色輕緞長袍,戴一頂軟腳唐巾,手中一柄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