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圓笑著說好,她回謝家到現在,同誰都過得去,對誰都願意好好說話,因此闔家的下人倒沒有一個不喜歡她的。
今兒她穿一件玉渦色的上衫,蜜黃的裙子,這樣初夏的時節裡,襯著外頭瀟瀟的天,青蔥的翠色,別有一種賞心悅目的隨性。月鑒見她搖著一把木蘭團扇,便問:「姑娘帶了傘沒有?」
日頭一點點升高,雖說一路上曬不著什麼太陽,但上下馬車那一程,還是免不得要暴曬。
清圓說沒有,「出來匆忙,倒忘了。」
月鑒笑著說:「那正好,我這裡有把新做的,正好和姑娘手上團扇一個顏色,也畫著木蘭花。姑娘坐會子,我去給你取了來。」
清圓見她快步去了,也不由自己說不要,便沖抱弦笑了笑,在簷下安然等著。可是不大願意見的人,好像總也躲不掉,那廂清如隨扈夫人一道過薈芳園來,扈夫人眼裡向來沒她,不理會她的納福請安,目不斜視地過去了。但清如腳下卻有緩,乜斜著她問:「四妹妹如今好忙人兒,這會子又要上哪裡去?」
清如雖人嫌狗不待見,但終歸是有身份的嫡女,自己要是有心不理睬她,回頭又有了讓她挑眼的地方。於是據實說了老太太指派她過沈府的事,結果清如一聽,沖清容直飛眼色,譏誚道:「咱們這位妹妹,想是要入指揮使府的了。我倒沒旁的,只為淳之哥哥可惜,那個名冊原是一片好心,誰知竟成了人家登天的梯子。倘或叫他知道,你踩著他的肩頭攀附沈家兄弟,不知他心裡是怎樣一番感受啊。」
清如向來什麼話難聽就說什麼,清圓聽得太多了,也習慣了她的那張利嘴。可能是因為天氣漸漸燥熱的緣故吧,她已經沒有多少耐心去擔待她了,便道:「那不是正如了二姐姐的意麼,在三公子面前告一狀,往後他眼裡便只裝著二姐姐一個人了。不過我要勸勸二姐姐,幽州不是橫塘,咱們家如今被殿前司看管著,說錯一句話,鬧不好就有殺身之禍。你隨口折辱我不要緊,千萬別帶累了沈指揮和都使,萬一這話傳出去,父親就算有心偏袒你,只怕也保不住你。」
她說完這些話,十分神清氣爽。正好月鑒的傘送來了,馬車的車棚也換好了,她撐開油紙傘,舉起扇子比了比,笑道:「竟像一匹緞子上裁下來的一樣,多謝月鑒姐姐了。」一壁說,一壁下了臺階,往轎廳去了。
剩下清如和清容直咬牙,「這小賤人,如今愈發得了勢了。」
一旁的月鑒也瞧不上這正頭嫡女的小家子做派,又不好說什麼,比著手道:「二姑娘,三姑娘,廊下日頭毒,還是挪到裡頭去吧。」
清如哼了一聲,轉身便往裡走。頭上掐絲蝴蝶髮簪簌簌一通翻飛,也像她一樣氣急敗壞的模樣。
第32章
其實能從家裡出來,也是件很快樂的事。馬車悠悠走在街市上,走到中途的時候叫停了,從視窗探出手,買三個冰盞子吃。自己一個、抱弦一個,還有一個分給趕車的小廝。不在府門裡,就沒有那麼多的規矩教條,路邊的小食雖粗鄙,所謂的冰盞不像家裡要拌上瓜瓤果仁兒,就是簡單一碗冰,澆上兩勺糖稀,也吃得津津有味,十分快樂。
窗上小簾捲起來,看看外面的景緻,有別於那天扛著大任心事重重,今天倒是很輕鬆的。白天的幽州和晚間的也不一樣,行人換上了寬大鬆軟的衣裳,有風的時候衣在動,無風的時候人在動。
前面一座畫橋,橋畔楊柳依依,過了橋就是指揮使府。今天的馬車不必像上回那樣藏頭露尾躲進小巷子裡了,直接駛到門前去。停穩過後抱弦先下車,撐起油綢傘來接應,清圓踩著下馬凳落地,仰頭看看,節度使府門庭高深,這是第二回 來,卻也依舊感受到巨大的壓迫感。
門上的班直對她還有印象,見她上前,叉手行了一禮。
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