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亂了,扈夫人的世界垮塌了一大半,如同舊傷上又添新傷,幾乎讓她懷疑這是個夢,一切都是她的臆想。
可這番話,卻是清容斟酌了一路的決定。到了這個時候,扈夫人這頭已經沒有依仗的必要了,人要懂得審時度勢,也要懂得時機成熟時,為自己搏上一搏。
自己這十幾年是怎麼過來的,當真只有自己知道。自小她就受清如的欺負,太太對她甚至不及對待一個有體面的大丫頭。有好吃的先緊著清如,穿衣打扮上她必須等清如挑剩下,清如戴金,她只能戴銀,清如用點翠,她只能用燒藍。她就像清如的影子,永遠被她壓一頭,就連進宮參選,也要她陪清如一道去。沒有人問她高不高興,她不敢想像這個噩夢從內宅延續到深宮有多可怕,萬一都入了選,那麼她一輩子都別想擺脫這個被寵壞的大小姐了。
誰知啊,老天有眼,這回讓清如徹底栽了。於是她開始權衡利弊,仇恨與前程,到底哪個更重要?
她當然恨清圓,如果不是靳姨娘害死了她母親,她就不用寄人籬下,在扈夫人跟前過著卑躬屈膝的日子。誰不希望有娘疼,誰不願意將來配門好親事,像清和一樣。但她沒有這等福氣,她甚至不如清圓,至少清圓曾經在陳家過過十四年好日子,她在這個家,連個知冷熱的人都沒有。於是長期積壓的恨,促成她成為人上人的決心,她深知道,現在指證清圓,清圓勢必要鬧起來,一家子姐妹裡頭一個遭人尖淫,一個又成了嫌犯,她夾在裡頭只會錯過大選,然後和清如一道爛死在謝家。但如果這件事和她無關,清如的變故只是意外,那麼她就可以繼續參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樂而不為?
況且清圓如今和沈潤有瓜葛,自己這回算是表了態,沈潤至少不會刻意為難她。至於她母親的這筆仇可以暫時先擱置,等她將來有了出息,再連本帶利向清圓討回來。
旁聽半晌的眾人見扈夫人眾叛親離,甚至都有些同情她了,內宅議不出個首尾來,外頭抱廈裡等信兒的三兄弟呆坐著,抬抬眼皮,便是一聲嘆息。
正倫有些不耐煩了,蹙眉道:「依著我,先拿住那兩個畜生,千刀萬剮了才解恨。」
正鈞道:「怎麼拿?報官?」
「不能報官……」正則低喝一聲,悻悻道,「你們要是還想出去見人,就千萬不能報官。」
所以啊,既然打算打落牙齒和血吞,那還有什麼可議的!只是這汙點就像馬廄裡的泥漿濺到了臉上,實在讓人作嘔,正倫偏過頭啐了口:「真晦氣,咱們在這兒關起門來算計,外頭不知傳得怎麼樣了。只怕整個幽州都已經知道了,天下哪有不透風的牆!」
正鈞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想了想道:「報給提刑司,怕人背後嚼舌頭,那就報給殿前司嘛。沈指揮使不是瞧上咱們四妹妹了麼,這會兒四妹妹牽扯其中了,他就是為了給四妹妹脫罪,也不能坐視不理。」
正則一聽,腦仁兒都要炸開了,站在地心直跺腳,「成了,嫌丟人丟得不夠,還要上外頭宣揚去。老太太不發話,誰也不許胡亂活動!」
正倫和正鈞聽了,只得作罷。回身朝後頭屋子望一眼,暗裡自然極痛快。自打扈夫人給梅姨娘上了眼藥,他們就等著看他們正房的笑話,原以為還需按捺上一段時間,沒想到這股鬼頭風颳得那麼快,即刻便立竿見影了。
裡屋傳出低低的哭聲,聽著像清如跟前的綠綴,嗚嗚咽咽說:「奴婢有罪,要是奴婢非跟著姑娘,姑娘就不會出事了。」
二奶奶明氏接了話茬,「這話我也正想說呢,太太要怪就該怪二妹妹身邊的丫頭,是她看護主子不力,才害得二妹妹遇上了這種事。如今她既知道錯了,我看打三十板子就是了……」邊說邊揚聲叫外頭婆子,「來人,把這丫頭叉下去……」
「二奶奶也太性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