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罷,回身朝殿門上看,心裡暗暗有些羞愧。這回來,弄得私會一般,不知抱弦瞧見了沒有。
沈潤知道她要回去了,摘了牆上佩劍道:「我送你。」
清圓只管搖頭,「不必了,我的馬車在宮門外等著呢,我自己回去。」邊說邊往後退,退下了臺階,退到甬道上,笑道,「若你和穆二姑娘成親的時候我還在幽州,一定隨禮討杯喜酒喝。」
他不應她,只是望著她,她撤步納了個福,轉身往殿門上去了。
甫一邁出門檻,抱弦便上前來接應她,攙著她的胳膊道:「姑娘,都說明白了麼?」
清圓點了點頭,「回去吧。」
可是一路上她都鬱鬱寡歡,抱弦問她怎麼了,她只笑笑不答話,隔了很久才長嘆:「我忽然覺得沒底氣了,若是太太再來算計我,我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這個本事回擊她。」
抱弦懂她的意思,人都有惰性,身後有人可靠,心便從容著。一旦這個依靠忽然沒了,那種失落,比從未有過更叫人難受。
她撫了撫主子的手寬慰:「親事一定下,只等著出閣,往後謝家的一切都和姑娘不相干了,太太總不好到侯府害你,姑娘有大好的前程呢。」
清圓靠著車圍子,心裡逐漸安定下來,曼聲說也好,「我想回橫塘去,想回陳家。祖父祖母都上了年紀,我離得近些,也好照應他們。」
所以呀,活著哪能事事順心呢,有失必有得。從上京回來,到家時天已經黑了,她進薈芳園回稟了老太太,說三姐姐已經入選才人,明日會有詔命到門上。
老太太聽後愣了半天,似乎對清容的入選很是想不明白。在她心裡,那是個不怎麼出挑的孩子,可有可無地出生,可有可無地長大,若說貌,不及清圓和清如,要論才,也比不過清和。可是她卻入選了,進了宮,往後再也出不來了,只有一心往高處攀登。老太太回想一番,對那個孩子從未重視,在她入宮後,忽然覺得十分對不起她。
不過總的來說,也是連日陰霾下的又一道曙光,大丫頭許了開國伯家,四丫頭眼看要配丹陽侯家,三丫頭又進宮做了才人,謝家縱有二丫頭這個汙點,勉強也能向祖宗交代了。老太太重新高興起來,撫著膝頭道:「也罷,明兒小侯爺來,親事就定下吧。你這一日間來去幽州和上京,實在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歇,歇足了,一切從頭再來。」
清圓道是,從上房退了出來,只是說歇息,也著實沒能歇好。一晚上做了無數個夢,半夜裡把手伸進枕頭下探尋,沒能摸到那個小荷包,忽然清醒了,想起已經把玉佩還給他,他不日就要和另一個姑娘定親了。
悲從中來,心頭髮酸,酸得睡意全無,第二天起來腦子還昏昏的,李從心倒一大早就到了。
上房人很多,剛請完晨安,各房的太太姨娘們都沒散,垂花門上婆子進來回話,說小侯爺在外頭等著,老太太哦了聲,「怪熱的,快把人請進來。」
李從心雖對謝家二姑娘的遭遇感到震驚,但並不動搖他娶四姑娘的決心。他向座上的老太太長揖,「我依著老太君的話歇了一夜,今日的心還和昨日一樣,非四妹妹不娶。」
在座的眾人也樂見其成,畢竟以四姑娘的出身,能嫁進侯府已經是天大的造化了。唯獨扈夫人尷尬得緊,清如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她最在乎的淳之哥哥,這會兒八成摸透了底細,以前還能掙一席之地,現在呢,可算顏面掃地了。
老太太長長嘆了口氣,「既然貴府上侯爺和夫人有玉成的美意,小侯爺又是這樣一片赤城,我也沒什麼可說的。老爺在外不打緊,這個主我做了,先把親事定下,等老爺凱旋,再正經過大禮就是了。」
李從心喜出望外,滿滿長揖下去,「多謝祖母成全……多謝太太及諸位嬸子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