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錯過了自裁的機會。
幾百年後,他改了主意,天下該死的人那麼多,怎麼能讓他獨自一人上路?
但如果姜遺光能送他離去,也……未嘗不可。
他一直在笑,不做任何反抗。
姜遺光盯住他,把鏡子放了上去。
時間緊迫,由不得他耽擱。
又是刺目的金光。
分明裝載著世間最邪祟陰暗的事物,光芒亮起那一刻卻無比聖潔。
兩人都沒有閤眼。
金光中,徐福彷彿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追隨的陛下登臨九重,玄金龍袍不怒自威。
他看到了自己父母,族中親人,他們在對他招手。還有……藍氏,身著玄衣踏月而來,炫耀自己相術又精進了。隨從阿武擋在他面前倒下……阿房宮中起舞的舞姬、和他一起在月下飲酒的人們……
“我……我來見你們了……”徐福露出格外平靜又安詳的笑。他想起自己出海前,向陛下辭行的場景——
姜遺光忍住刺痛睜開眼,目睹徐福一點點化為齏粉,飄散開。
“……微臣立誓,定將為陛下求來長生不老藥……若違此誓,將永世不得超生……”
猛然狂烈的颶風吹拂,他依稀聽到這樣一番話,來不及分辨,他頂著狂風回到孽鏡臺正面衝了進去。
風聲戛然而止,腳下一空,意識歸於混沌。
彷彿回到了母胎中,身軀沉沉浮浮,意識也昏昏沉沉,想醒,但醒不過來。
過去不知多久,姜遺光醒了過來,坐起身環顧四周,他仍躺在始皇陵地下深處的墓室中,周圍躺了一地的人。他隨手拉過一個探脈搏,沒有死,但傷得很重。
孽鏡臺還在,通身色彩完全褪去,像一塊粗糙的巨石隨意打磨而成。可能在合適的時機它會再次亮起,也可能永遠都不會開啟。
姜遺光摸摸自己身上,山海鏡不見了。
他不知是自己落在孽鏡臺中,還是山海鏡自此消失。他環顧一圈,挑出入鏡人挨個搜身,終於確定山海鏡真的消失了。而且翻過一圈,徐福並不在其中。
徐福死了。
皇帝、凌燭、符輪,包括明孤雁所扮的引路人都躺倒在地。幾人面容蒼老了些,手背冒起青筋,好像忽然長了十來歲。
他撕下明孤雁臉上的人皮/面具,同樣露出一張長了皺紋的臉。
這就是闖入孽鏡臺的代價。
他摸摸自己的臉,又低頭看手背,卻不見任何蒼老痕跡。以刀劃過,傷口飛快癒合。
等了一會兒不見有人醒,姜遺光便獨自離開往上走,發現原本飄浮著的黃泉水消失了,紮根在黃泉中倒懸的扶桑木葉片完全掉光,枯萎如柴。
他聽到後面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回頭看去,正是皇帝。
皇帝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高興也有,悵然也有,最後就是平平靜靜的:“姜卿,一切都結束了?”
姜遺光:“嗯,徐福死了。”
皇帝接道:“扶木也枯了,多虧有你在。”
姜遺光:“我上去看看。”
兩人一道往上走,來到上一層,發現這一層原本枯萎的樹苗鬱鬱蔥蔥、枝繁葉茂。姜遺光點著燈,每一朵鮮綠葉片都在昏暗中閃著生機的光。
原來扶桑木上半株枯萎,下半截繁茂,如今倒翻了個個兒。
皇帝輕輕道:“真好,都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她問起徐福一事,姜遺光並沒有隱瞞。>/>
“他並非死在我手,到最後他並沒有反抗。否則也不會如此順利。”
“將他的鏡子放進去,山海鏡就消失了……”皇帝猜測,“因為他的鏡是源頭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