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自己更近幾步。
但他還是看不清臉!那簡直就是一個黑漆漆溼漉漉的影子,看不到正臉。
守夜僕人心底就開始打鼓了,大晚上的,荒郊野外,暴風雨,出現這麼個影子,誰知道是人是鬼?這可是城隍廟!城隍老爺看著呢!應該是人吧?
那道人影就在他警惕的目光中穿過兩邊姿態迥異,或慈眉善目或凶神惡煞的神仙雕像,踩著泥水,慢慢地踏上臺階。
從他身上,飄出來一股雨水和腐臭氣味混合的難聞氣息,冰冷又詭異。
守夜僕人腿都要發軟了,他張嘴想喊,他想請姜公子出來,卻發現自己竟然叫不出來——
姜遺光靠著車壁,一手把住自己的脈搏數數。等數了差不多了,才坐直身,掀開簾子……
映入眼簾的……
是一顆吊在馬車車門上的人頭。
那顆人頭剛擰下來不久,斷口處黏連著幾條血絲,臉色慘白,死不瞑目地瞪著他。
吊著的也不是繩子,是他自己的頭髮。
是剛才那個守夜的僕人。
姜遺光幾乎是在看清的一瞬間就動手了,銀光一閃,一個飛踢,那顆血淋淋的人頭踢飛出去狠狠砸在火堆前的黑影上。他也從馬車上閃身下來,手握銀白軟劍。
其他人睡得很香,很熟,沒有醒。
姜遺光和那個看不清臉的黑影無聲對峙。人頭砸在它身上,像砸到了鐵板一樣發出咚的一聲,又滾落在地。至於僕人的屍體……不知道哪兒去了,只能就著微弱火光看見地上有血點一路往門檻外去。
那個東西也抬頭,看不清臉,但似乎也在盯著他看。它渾身都是黑的,黑衣、黑鞋、亂糟糟花白斑駁的頭髮披下來溼淋淋擋著臉,看起來也是黑色的。
姜遺光沒有直接動手。
有些惡鬼會製造幻境,讓人把活人看成鬼。若是中了計,對“鬼”動手,醒來後就會發現被殺死的是活人。
還有的鬼,它們會放出幻覺,讓入鏡人以為面前的就是它本身了,可等收進去以後,入鏡人放鬆了,那鬼又再度現身作亂。所以不是確定了鬼怪真正藏身處,一般入鏡人不會輕易動手。
他一手提劍,另一手慢慢地從懷裡摸出山海鏡,照著自己的臉,手裡的劍還一直對著那惡鬼。
那黑影慢騰騰站起身。
他完全站起的那一刻,炭盆裡點著的火、城隍老爺塑像前點著的香燭,全都忽然間沒有一丁點預兆直接消失了,就好像突然間被完全吞噬了一樣。
城隍廟內,突然降臨的黑暗包裹住每一寸土地,就連姜遺光手裡拿著山海鏡也無法看清鏡中自己的臉。他試著看向其他地方,發現也看不清,眼前只有一片漆黑。
暴雨聲依舊,可卻好似隔了一層。在狂風暴雨之中,他清晰地聽見了耳邊水滴落下,輕輕的,“滴答”一聲。他甚至能想象出有一滴水落下後濺起的小水珠和在水面漾開的漣漪。
一滴一滴,密集如細雨,滴滴答答不停。水腥味連同血腥氣一同瀰漫開來。
既然看不見,姜遺光索性閉上了眼睛,他還記得城隍廟中的佈局,閉著眼睛往門檻方向走去,山海鏡卻拿在自己面前一直照著自己的臉,儘管他什麼也看不見。
不知是哪個先發出的慘叫,其他人全都驚醒了。一片黑暗中,慘叫、尖叫、大喊驟然爆發,還有人尖叫著想把他叫出來救自己。
姜遺光就跟沒聽見似的繼續往門外走。
白驥他會想辦法保住,但絕不會拼上自己的命。白家其他人的死活和他有什麼關係?況且就算白驥死了,他也能拿著他的信物到西南找到白家所在。
而且……
他願意走一趟,也不只是為了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