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鬥爭,黎恪不認為自己能爭過。
他等不起……
後院又飄來喬兒的哭聲,蕙娘低聲哄他,讓他別吵著父親唸書。
黎恪閉了閉眼。
“走吧。”
小廝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黎恪先去看了看蕙娘,她正在給孩子餵奶,當他說起自己要去同年家中小聚時,蕙娘面上不捨,卻依舊要起身替他收拾,總不好兩手空空上門。
黎恪不叫她起來,摸了摸喬兒稚嫩的臉龐,狠狠心,轉身離開。
蘭庭山下,圈得更嚴,原來只是搭幾間木屋,現下羽林軍駐紮了上百人在此,營帳連綿,守衛極森嚴。
那些還要跪拜的老百姓也都趕走了,軍隊駐紮人雖多,卻是死一般的沉寂。
載著黎恪的馬車一路駛來,最外圈守衛的羽林軍剛要防備吹哨,就見車伕身前豎起的一面小旗子,遂打手勢放人進來。
車伕一路駕車到山腳長階下,掀開簾子。
“黎公子,我們只能送到這兒了。”
黎恪一路被顛得有些發暈,從馬車裡出來,他懷中死死抱著山海鏡,抬頭向上看去。
今日正放晴,蘭庭山上卻烏濛濛一片,整座山頭都被籠罩在灰撲撲霧霾裡,越往上看,越看不清。就連眼前不過幾丈遠的臺階,也被灰色濃霧籠去大半。
濃烈刺鼻的焦糊味盈滿鼻腔。
四方焦土,唯有當中一條長階,乾淨如洗。
黎恪隱隱有些不安。
總覺得,那迷霧中,有什麼怪物,窺伺著他一般。
車伕遞過一條浸溼的帕子,示意他繫上,以免吸入太多煙塵。黎恪照做後,車伕行了一禮,駕車往營帳那邊去。
只留下黎恪一個人,深深嘆了口氣。
不論山上是什麼,他都只能前去。
他別無選擇。
黎恪踏上了長階。
一路上,他十分不安,山海鏡被他攥在手心裡,不斷往四方照去,連眨眼都不敢太過頻繁。
黎恪知道,只有讓山海鏡照著了厲鬼真面貌才行。他唯一能剋制惡鬼的,就是這面鏡子。
一上山,焦糊味更濃,除臺階外,全是黑黢黢焦土表皮,綠樹、草木全都成了枯炭一般扭曲的焦糊物,裡面可能還有一些生靈沒跑出來,一併死在了大火中。黎恪居然聞到了一點點燒焦的肉香,這讓他有些作嘔。
九百九十九級臺階,望不到頭,望不到底,不知不覺間,這片天地彷彿只剩下他一人。
但是黎恪聽到了歌聲。
柔美的、細細綿綿的戲腔,不知在唱什麼詞,他從未聽過。
黎恪先是下意識沉迷進去,而後猛地一驚。
這荒郊野外哪裡來的戲班子?分明是有鬼!
唱戲的聲音就在前頭,黎恪自己都不知爬了多少層階梯,但只要想到能將那惡鬼收入鏡中,他便來了勁,又繼續往上走。
山峰頂,無人得見,那蘭庭寺被燒燬的斷壁殘垣中,一雙紅繡鞋在當中,猶如花旦置身方寸戲臺上,隨鼓點碎步起舞。
黎恪竭力叫自己不去聽,只仔細分辨那唱詞。綿長如鉤的歌聲四面八方迴盪,欲說還休,悽婉纏綿,泣訴自己命運多舛,訴說自己不得不離開父母家鄉,離開自己青梅竹馬的戀人。
這竟是一曲女子的閨怨詞。
黎恪頓覺不可思議。這蘭庭寺怎會和女鬼扯上關係?
歌聲飄飄忽忽,不知遠近,任憑黎恪怎麼攀爬,都沒能爬到頂端。若非黎恪這些日子和近衛們習武,恐怕早就要累倒在中途。
又是近半個時辰過去。
黎恪渾身如水淋,大口大口喘氣,臉上滲出的汗沾了虛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