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兄,你的鞋。”
裴遠鴻低頭看去,只見自己足上原本穿著的一雙皂靴,竟變成了一雙紅得幾欲滴血的繡花鞋。
怪不得……他一直感覺那東西緊緊跟隨著他,無法甩脫,卻原來那雙鞋早就穿在了他身上。
裴遠鴻驚得渾身發毛,蹲下去就要將那雙鞋脫下,可無論他怎麼用力撕扯,那雙鞋都死死地箍在他腳上,越來越緊,緊到雙腳一陣陣發疼,好似黏連著長在了他皮肉上一般。
一股股鮮血從鞋子裡湧出,不斷從褲腿往上蔓延,很快,裴遠鴻下半身便溼漉漉浸在腥臭血液裡,誰也想不到一雙繡花鞋裡竟有那樣多的鮮血,再過一會兒,恐怕那些血漬就要漫過他腰際了。
裴遠鴻咬咬牙,抬頭看向不遠處的姜遺光。
後者仍舊一臉平靜,黑漆漆的眼睛不知在想什麼,似乎還有些好奇。他忍住好似剜肉般的疼痛,狠狠心,道:“姜小兄弟,算我求你,可否把山海鏡取來。”
他曾同姜遺光說起過,尋常人若要求那大造化的自願入鏡之法,要麼,是尋到一面新的山海鏡,要麼,是託一位入鏡者將自己一併帶進去。
他方才察覺到自己身上帶著的鏡子不見了,想來是被對方拿走了。
“你也要進去?”姜遺光沒有否認。
裴遠鴻已是滿面慘白,咬牙點點頭,舉手立誓:“裴某發誓,在鏡中一定護你周全。”
姜遺光盯住他的眼睛看,想了想後,覺得自己不虧,點頭答應下來。
他從衣襟暗袋中取出那面小小的銅鏡,指尖劃破,一滴血點上去,好似溶進如水的鏡面中。裴遠鴻抓住姜遺光的手臂,一陣柔和的光芒閃過,二人都消失在原地。
原本洶湧的鮮血失去了源頭,逐漸滲入地下。只剩下,一左一右擺放在地上兩面一樣大小的銅鏡,
方夫人跪坐在佛堂裡,費力地躬下身去撿佛豆,小佛堂昏暗,她摸索著撿到一顆,放進佛盅裡,麻木地念一句佛,敲一下木魚。
從小服侍她長大的乳孃推開門進來,她讓婢女端著托盤在門外等候,只有一絲大米熬出油湯的香氣跟著飄進來。乳孃跪在她身邊苦苦求她:“瑛娘,你就吃一點吧,喝碗粥也好,你這樣下去會撐不住的。”
方夫人搖搖頭,未著粉的一張臉憔悴蠟黃,嘴唇乾得發裂,她仰著頭看那尊慈眉善目的菩薩,菩薩也垂著眉眼看她,方夫人喃喃道:“不,不吃。”
“信女曾許願,願苦修三日三夜,求月兒來世安康。”
“是我的罪過……我沒能看顧好我的月兒,我的大囡……”
方夫人嘴唇都在顫抖,可她卻哭不出來,只怔怔地看著慈悲的菩薩,任由乳孃的眼淚落在她手背上。她繼續伸手去撿佛豆。
“是我的罪過……”
“娘,不是你的罪。”
一道聲音打斷了兩人談話,乳孃轉頭看去:“小囡,你怎麼來了?”
門邊靜靜地站著一個少女,同樣未施粉黛,多日不食葷腥日夜操勞,讓她臉色有些蒼白。她勉強彎起唇:“我來看娘。”
方映荷踏進佛堂,緊貼著方夫人跪下,緊緊地抓住孃親冰冷的手:“娘,是我的錯。”她閉上眼將額頭貼在方夫人前額上,又退開,直視著娘已經流不出淚的雙眼,一字一句告訴她。
“娘,是我的罪過,我沒有看好姐姐,我沒有照顧好她。”
乳孃想說話,被方映荷瞪了回去。
“她身子弱,我應該照顧好她的,我和她住在同一個院子裡,卻沒有做到。娘,即便神佛要算因果,這份罪過也該算在我頭上。”
方家上下只隱約知道她們姐妹二人在替某個大官兒做事,卻不知具體做什麼,有些還惡意揣度她倆莫不是做了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