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遺光接下去道:“但他的牢獄之災,也就是那種舞弊案,和你脫不了關係吧?”
他想到那場佈置成考試的棋局,刻意拖長了音:“白先生——你最好下棋,尤其是象棋,不是嗎?”
白冠文哆嗦著唇,慘笑道:“所以,你其實是替賀韞來的嗎?你覺得,是我害了他?”
“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過了這麼久,這麼多年了,還是有人替他奔走。賀兄,你泉下有知,也會欣慰吧。”
“你是賀家的什麼人?是旁支嗎還是什麼?你不姓姜,你肯定是騙我,你姓賀,對不對?你和賀韞到底是什麼關係?”
姜遺光面無表情道:“我和他什麼關係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那場科舉舞弊案到底有什麼聯絡?”
他慢慢道:“都說賀韞在牢中剜了眼睛,我卻想知道,他的眼睛,是自己剜的嗎?”
“是因為怪自己看錯了人,還是因為……他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姜遺光很早就懷疑這個自己剜了眼的說法。
白冠文渾身一震。
“你的族兄曾為帝師,賀韞也曾任東宮官,你們自然會有交情。”姜遺光放輕了聲音,一雙漆黑到詭異的眼睛盯緊了白冠文,手搭在他脖子上。
“把過去的事都告訴我,要是你騙我,或有什麼隱瞞的,我立刻會殺了你,你不騙我,我就回京城白家報信,讓朝廷帶人馬來救你。”
見白冠文神色掙扎,他道:“我立誓,絕不騙你,否則叫我日日活在地獄中。”
姜遺光面上誠懇真摯,但他心裡卻想:他本就活在地獄中。
人間和鏡中地獄,沒什麼分別。
白冠文卻信了。
他不信也不行。
開口前,姜遺光讓他也發誓,不許騙自己。
白冠文照做了,同樣神色肅然,他心裡卻搖頭嘆笑。
還是稚嫩了。
要知道,世間有一種謊話,便是隻說六分真,這六分真是真,可單獨說出來,那就是截然相反的真相。
當年事,誰又能分對錯?
先帝在時, 太子地位並不很穩。
前有貞貴妃膝下大皇子、三皇子虎視眈眈,大皇子驍勇,三皇子善謀,後有汪貴人所出六殿下聰慧多智。彼時的太子不過佔了嫡出之名, 行事作風四平八穩, 看著並不很突出。
他也只能求穩。
先帝一心撲在前朝上, 對後宮並不上心,只要不鬧出人命,他一概不沾手。他只要一個人能幫他管好後宮所有事, 有一個兒子能繼承大任,不叫江山顛覆就行。
後宮妃嬪們也知自己身家性命都在先帝身上,一顆心捧著向先帝,明知先帝對她們行為清楚得很,依舊要在先帝面前作出和善模樣。那時的儲君位爭奪遠比現在激烈許多, 太子就是這麼長大的。
白冠文想起了過去。
“……那時,韞弟從江南來,在瓊林宴上大放光彩,大家都喜歡他, 宮女愛他, 京中名妓愛他,為他作詞編曲……”
後來, 賀韞入了翰林院,再後來,任東宮官。
那時太子性子不像現在好用雷霆手段, 而是求穩, 做什麼都不出錯,讓人挑不到毛病。賀韞卻不同, 看著謙謙君子,性子再直烈不過,他初任東宮官時,太子招攬他,他卻反而給太子設了題,後太子解開,他才心悅誠服,一心為太子所用。
只是,白慎遠曾評價過他:過剛易折,情深不壽。
白冠文那時年輕,對賀韞很是喜愛,還不懂這八個字背後的含義,頭一回違背了族兄的意思,和對方走得極近,甚至想讓對方當自己師弟,只可惜,他早已拜師。
“後來……後來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