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白茸也在笑,下人們也在笑,一院子的人都看著他笑。細細看去,每個人臉上帶的笑別無二致。那是一種很空洞、毫無意義的笑,不像是個人,倒像是別的什麼和人很相似的東西,吊著嘴角笑。
事到如今,跑也跑不掉了。不如打探清楚白家異樣。
黎恪說:“有位與我相熟的姑娘,名叫芙蓉,她來了白家想找將離姑娘敘舊,現在天也晚了,我來接芙蓉姑娘回去。”
說來也怪,他折騰大半天,按理說太陽早該西斜,可直到他們進門,太陽都在天上掛得老高,亮堂堂的。
而當他說完那句話後,天空忽地就暗了幾分。緊接著晚霞湧來,鋪了半邊天!
黎恪也是冒險才說出將離的名字,他抓緊了姜遺光,預備見勢不妙就立刻逃跑。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跑到哪兒去,但姜遺光在身邊,利用他身上“出口成真”,或許能行。
白司南微笑:“芙蓉姑娘?”
下人們竊竊私語層層疊疊,像一重重黑暗中的浪捲上來。
“芙蓉姑娘是誰?”
“府上哪裡有芙蓉姑娘?明明只有將離姑娘。”
“你見過芙蓉姑娘嗎?”
“沒有……”
眼前事物似乎都在打轉,有那麼一瞬間,黎恪看見白司南身側站了個人,穿著春日桃紅的薄衫,髮間簪子垂下一顆明珠搖曳,她微笑看著自己,臉色青白,嘴唇紅鮮紅似血。
是芙蓉……
再定睛看去,白司南身邊站著的分明是個小廝,弓著腰奉茶水。
是他看錯了嗎?
黎恪不信。
再看去,他眼前畫面好似不斷破碎又拼湊起來,頭上照下有些白慘慘的光也變成了碎片瓣一樣重疊的碎塊。
“黎兄?黎兄?”白司南微笑。
“爺……你明知白家有鬼,你害我……”芙蓉哭泣。
“黎公子?醒醒?”
……
天旋地轉,黎恪都分不清自己是睜著眼,還是閉著。
模模糊糊間,他甚至錯覺自己看見了京城。
朱瓦白牆,青石磚面,來來去去的馬車,元宵燈會不夜城,大小各色燈籠將京城照耀得亮如白晝,恍若仙境。大梁盛世之景,三分勻天下,七分在京城。那是天下無數人心心念唸的京城。
一晃眼,他甚至還看見了自己的家鄉。江南水鄉,煙雨籠罩小道,來來去去的青油布篷船隻,岸邊洗衣的婦人,小孩穿著虎頭鞋跑來跑去……夜間橋邊,蕙娘和他同放一盞蓮花燈,鬢間髮釵。銀鐲叮噹、水中漣漪、羞紅臉頰、低聲許諾……
不!是假的!都是假的!
黎恪有些失神地想,十重前的劫難不過是鬼怪可怕些,精心測算不算難。十重後後死劫則以攻心為主,凡入鏡者,無一不是在同自己的心魔爭鬥,卻沒有一個能逃脫的。他也早就做好了準備。
心魔……他的心魔又會是什麼?
是蕙娘?是喬兒?還是他的父母?還是其他?
重重迷霧堆疊,籠在眼前,一切又變得模糊。
黎恪忽地心底一慌。
捫心自問,他真的準備好面對心魔了嗎?他真的知道自己的心魔是什麼嗎?他一直覺得自己除了蕙娘外,對一切都問心無愧。可他真的問心無愧嗎?他真的只對不起蕙娘一個人嗎?
為人臣,為人子,為人夫……他真的全都做到了問心無愧嗎?他以為自己的心魔是蕙娘,但真的只有蕙娘嗎?
心魔……
他的心魔到底是什麼?要殺要剮為什麼不來個痛快!
黎恪忽然感覺到了厭煩與暴躁,他費力地伸手撥開眼前重重迷霧,卻怎麼也撥不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