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盤子碗碟多少隻用銀多少兩,某月某日賣出花瓶多少隻得來多少兩等等。靈慧粗粗翻幾頁,又發現了不對。
賬簿上怎麼沒有年份?
且……這買賣得也太貴了,一隻碗碟竟能賣出十五兩,細細一翻竟不止,後頭一翻還有更高價。
賣的是什麼珍寶麼?莫非是走私官窯?或是前朝遺物?
靈慧不解,匆匆又翻看幾眼後塞進衣襟中,她到底不敢去迴廊另一邊,探出欄杆外半個身子發現不算太高,一條腿跨了出去,準備往下跳。
就在這時,她眼前出現了一雙腳,驚得她抬頭看去。
顧修遠不知什麼時候站了在她面前。
他張開嘴,渾身好似都沒了骨頭,軟趴趴的,越張越大,甚至撐到了腹部,露出沒有牙的嘴。
一瞬間,靈慧渾身都僵住了,猛地往後一退。她本就兩隻腳踩在了欄杆外圈,這一退,整個人往後翻落,年久失修的欄杆坍塌小半截,同她一塊墜落下去。
糟了!她竟是頭朝地向下落的……
“咔嚓”一聲。
靈慧聽見了一聲格外清晰的脆響。
生命最後一息,她看見閣樓上驚慌失措的顧修遠,還有周圍迅速湧上來的人群,嘰嘰喳喳說著什麼。
意識歸於黑暗。
裴遠鴻就在不遠處,目睹了一切,顧修遠慌慌張張從樓上跑下來,指天畫地發誓:“真不是我推的,我沒做手腳……”
裴遠鴻擰起眉:“沒有便罷了,我們又不會冤枉了你,何必做此婦人之態?”
話音剛落,他再度皺眉。
為什麼,眼前一切似曾相識?
“好像是個出家人。”
“阿彌陀佛, 這位師太實在是……”
甲板上的人們都湊過來了,圍了一圈兒看,嘖嘖稱奇。
鬧得這樣大,衛家的侍從也來了, 要奉少爺之命帶走靈慧, 裴遠鴻急忙上前去攔。
不能讓他們帶走, 要自己帶走。
裴遠鴻攔在侍從們身前,詭異地冒出這個念頭。
顧修遠不明所以,跟著他攔住侍從不讓他們把屍體帶走。
船上其他人本來都要散開了, 一起衝突,又聚了過來。
“衛家會處置好的,你們倆後生就放心吧。”
“搶一個死人做什麼?再搶下去她的頭都要斷了。”
……
幾個小孩害怕,扎進母親懷裡大哭不敢看,七嘴八舌吵鬧聲, 正午時分的陽光曬在甲板上,熱氣蒸騰混雜了死人身上血腥味……一切好似扭曲模糊了,裴遠鴻踉蹌了一下,還是顧修遠扶著他才沒有倒下。
“你怎麼了?”顧修遠擔心地問, “絕不能讓他們把靈慧帶走, 誰知道他們會做什麼?”
裴遠鴻甩開了他的手,臉色難看, 沒有說話。
他感覺眼前一切都有些不真實,連刺眼的陽光都覺得虛假。
顧修遠還在說話:“我們一定要把靈慧帶走。”
“不能讓他們帶走,我們要帶走。”
“我要帶走……是我的……”
“不對, 是我的。”
“我的!是我的!”
兩個侍從和顧修遠爭吵起來, 原本圍觀的人也跟著吵鬧不斷。
他們在搶什麼?為什麼要搶屍體?
裴遠鴻的頭更疼了,鼓鼓脹脹的幾乎要炸開一般痛, 他想睜開眼看清楚那些人,只能看到一張張無法辨認的白如紙的臉,還有臉上一張一合叫嚷的嘴巴。
“滾!”他用力一咬舌尖,怒喝道。
正在叫嚷的那些東西突然停滯住了,一個接一個扭頭盯住他。